「你、你不要這麼凶嘛.我家事雖然做得很不好,可是誠心誠意在學啊,人家只想讓你高興……」梨花帶淚。
嘶——被淚水一澆,休火山變成死火山。
「咳,我知道啊,不過呢,這個,咳,這已經是我最後一件花襯衫了。」
當然,不然她干嘛消滅它?
「每次燙壞了你的襯衫,我不是都買了一件新衣服回來補償你嗎?」她楚楚可憐地垂低了臉蛋。
「妳挑回來的清一色是米白、淡卡其、素色的衣物,看起來說有多呆就有多呆!真想不到像妳這麼有氣質的女人,竟然一點審美觀都沒有。妳看我那些大紅大紫的花襯衫,穿出去多氣派啊!有好幾件還是我特地托朋友從國外帶回來,台灣買不到的,現下全給妳毀了!」
她沒審美觀?梅玉心費盡千辛萬苦才勉強嘴角不抽搐,飄出一個羞澀的微笑。
「可是,我覺得你無論穿什麼衣服都好看。」
唦——被軟語一灌,死火山變水汪汪的天池。
「呵,呵呵,呵呵呵,是嗎?」江金虎的四肢百骸從里頭爽到外頭。「其實那些素襯衫也沒那麼不好,前幾天我穿著它們出去談事情,每一個看到的人都說我變帥了。」
廢話。
「而且,」她赧紅了玉顏,俏聲道︰「我喜歡你身上穿著我為你買的衣服。」
成!
般定!
姓江名金虎的男人樂得飛飛的,飄出客廳,這輩子都不會再看其他女人送他的衣物一眼!
梅玉心輕松達成任務,回頭繼續插她的花。
「怎麼了?心情這麼好?」兩人一坐定位,秦文諾立刻取笑他。
「有嗎?」江金虎死不承認。
酒店公主迎上來,替兩人端來幾色豆千、毛豆的開胃小菜。
「虎哥.諾哥,今天要開新酒嗎?」
「上個禮拜不是才存了一瓶在店里,這麼快就喝完了?」江金虎獺洋洋地把玩著打火機。
「上次周哥的一群手下來店里喝酒,喝完了自己的酒之後,听說店里還存了虎哥的酒,就說他們和虎哥是熟朋友,借喝一下無妨……」公主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
周金涂?
江金虎和秦文諾互相交換一個視線。
秦文諾斯文地微笑。「既然是周哥的人,就是我們的人。沒關系,我們再開一瓶好了。」
鮑主如釋重負,迅速替他們點好菜。「金翠姊請兩位坐一下,她馬上就過來。」
「不用了,我今天和兄弟來喝個酒而已。」江金虎懶懶地拒絕。
秦文諾瞄他一眼。江金虎對他挑眉笑了笑,充滿調侃之意,秦文諾索性別開臉不理他。
「酒馬上就來。」公主拿了一筆小費退下去。
「姓周的人,倒要咱們替他養。」江金虎冷笑。
「小不忍則亂大謀,他這幾年的勢力雖然越削越弱,現在馬馬虎虎仍然算南方一霸,要算總帳不急在一時,等我們自己的實力更強一點再說。」秦文諾怕他的火爆性子又鬧出事來。
「哼。」江金虎只噴了聲氣,就回頭順著音樂繼續哼歌了。
「唷,真的轉性了?既不叫小姐,又不輕易發脾氣,莫非我那個美麗嫂子真有如此大的魔力?」
江金虎斜睨他一眼,不屑回答這種沒有營養的問題。
「我說真的,你們兩個人處得還好吧?」秦文諾慢慢摘下眼鏡。
「還可以啦,婚姻生活不就是這麼回事。」他大方聳聳肩。
鮑主來上菜與上酒,替兩人擺好碗筷,各斟了半杯威士忌加冰。江金虎掏出一迭小費打發了她。
「所以你還滿意我為你挑的這個老婆?」秦文諾啜口水酒,透過杯緣觀察他。
「不錯。」
「得了,你這家伙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了?」秦文諾笑罵。「我看嫂子把你照顧得不錯,頭發也剪了,衣服也換了,性子也沉穩多了。」
「衣服可不是我自願要換的,全給她燙壞了。」
而且最詭異的是,所有燙壞的衣服全是那些花襯衫,其他長褲短褲T恤襪子都沒事。難道她的熨斗還會認衣服品種?
秦文諾微微一笑。「我本來還擔心……」
「擔心什麼?」江金虎收回漫不經心游移的視線,定在好友臉上。
「你和她疏遠了兩年,才短短一個月而已,兩個人感情發展得這麼快?」
江金虎搔搔後頸,「我覺得她還不錯。」
「怎麼個不錯法?」秦文諾不動聲色地刺探。
「上次我們不是被葉天行堵到嗎?我拉著她一起跑的途中,有好幾次她都怕自己拖累我,一直叫我一個人逃,不要擔心她。雖然後來還是被她拖累了啦,不過葉天行把老子綁起來打的時候,她被放行來看我,仍然是一力叫我有機會就自己逃,不必顧惜她。我想,這個女人也算講義氣。」
這一點秦文諾不置可否。
之前他向梅玉心說的話一點也沒錯,這個阿虎有時實在天真得很。阿虎眼中看到的是梅玉心「一直叫他自己逃」,他看到的卻是「她拖累了他」。
不管她有心或無心,這一點都讓人很不愉快。
「還有一點……」江金虎搔搔臉頰。「其實我也說不出來,我就是有一種感覺,我可以信任她。」
「是嗎?」秦文諾一怔。
「認真想想,這女人也挺麻煩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天到晚老捧著本文謅謅的書看,問她在看什麼,不是『妳騷』就是『唱秋』,上回居然還要教我背三字經——開玩笑,三字經老子從國小罵到現在,還要她教?」
「是離騷和春秋吧。」秦文諾忍俊不禁。
「隨便啦!然後漂漂亮亮一個女人,選衣服的眼光超差——」
秦文諾听了更是猛笑。
「打掃也不會,煮菜也不會,洗衣服更不會。不過——」
這個轉折語氣就是重點了。
「不過,」江金虎又搔搔臉頰。「不過我就是跟她有話說。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我跟女人除了做那檔子事,還能聊天,而且聊得很愉快。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即使不跟她『做什麼』都覺得挺開心的,時間咻一下就過去了。」他緊蹙著眉。「阿諾,你說這是什麼道理?」
秦文諾深深看他一眼。
可以相信她,和她在一起很愉快,是嗎?
「阿虎,很多事我有答案,獨獨感情的事,你得自己去找答案才行。」
「像你自己那門子事一樣?」江金虎突然笑他。
秦文諾給他一個大白眼。
「算了。」
「什麼算了?」江金虎調侃道。
「算了,或許沒什麼好擔心的。」
「不然你本來在擔心什麼?」他奇問。
「沒事,傻人有傻福。而且,」秦文諾微微一笑。「我相信你的直覺。」
阿虎有一種野獸般的求生本能,天生聞得出危險在哪里,這項本事在過去幾年救過他們兩人無數次。
如果阿虎的直覺告訴他,梅玉心不再有任何危險性,那麼,或許是自己多慮了。
「什麼傻人?你說誰傻?」虎霸王要翻臉了。
「來吧,喝酒,咱們哥兒倆許久沒坐下來好好聊聊了。」軍師大人笑著改變話題。
對飲了幾輪,興致大起,酒氣上涌,牙關也越來越松了。江金虎灌下杯中的最後一口酒,黝黑的臉龐突然開始扭捏起來。
「阿諾,我問你。」
「你問。」秦文諾喝得比他節制些,神色仍如往常。
「那個……」可是,這種事情問阿諾,他會知道嗎?他跟自己一樣,也是男人啊。
那可說不定。阿諾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道的事可多了,說不定他會听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