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好奇地問。
「他恨自己為了求全,竟然沒有听阿虎的話,立刻去把鳳姊營救出來,平白多拖了一、兩個星期。」金翠低嘆一聲,「我想,私心里,他一定認為鳳姊的死其實是他害的。」
梅玉心立刻明白了。「他生平第一次對女人動心,卻得到這樣的結果,從此以後他就對情情愛愛的事卻步了,對不對?」
「差不多。」金翠苦澀地瞄她一眼。
梅玉心突然覺得有些疲憊。
這些男人,到底打算過打打殺殺的日子多久?他們一個有妻子、有女兒,一個有痴痴在等他回眸的名花相伴,他們都不再是孤家寡人,即使傷了殘了也不干別人事的人。
為什麼男人總是這樣一意孤行,不為他們的女人想想呢?
「停車!」梅玉心突然喊。
金翠下意識的踩下煞車。
吱的一聲,汽車猛然停止,兩人同時往前一彈。
幸好深夜街上的車不多,後面沒有跟著一串喇叭聲。
「妳想到什麼?」
梅玉心搖搖頭,深思地看著正前方。
金翠素來覺得這個「義妹」嬌怯怯的,這是第一次在她秀容上見到如此深沉的眼神。
「金虎的兄弟就算趕過去幫手,兩邊人馬也只是硬踫硬,討不了多少好處的。」她緩緩道。
「我們先回妳家再說。」金翠急著送她回去,然後趕到江金虎的總部去,和那些弟兄一起到前線看看。
阿諾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梅玉心只是沉吟不語。
說也奇怪,她深思的神情似乎隱隱有種魄力,金翠竟然不敢硬踩下油門,繼續往前駛去。
幾分鐘後,一輛驕車咻地從她們身旁飆過,梅玉心像被驚醒了一般,緩緩抬起頭來。
「雖然周金涂已經是強弩之末,可餓死的駱駝比馬大,阿諾遲遲不願和他正面交鋒,必然是因為沒有十足把握。我們得另外搬救兵才行。」
「三更半夜的,上哪里去搬救兵啊!而且這種事是阿虎他們兩方人馬的私怨,其他角頭就算知道了,也不會願意介入的。」金翠急道。
「沒錯。除非他們有利可圖。」梅玉心冷靜地道。「金翠,右轉,到一心路去。」
「妳要去一心路找誰?」金翠愕然道。
梅玉心揚著菱唇淺笑盈盈的模樣,在深濃的夜色里,充滿妖魅之氣。
「去找我的老朋友——『春和堂』的鐘先生。」
第九章
翻天烈焰染紅了整片海灘。
秦文諾嘆了口氣,認命地听著怒吼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發生了什麼事?」
「中了條子埋伏嗎?」
「媽的,你們敢叫警察陰我?想黑吃黑嗎?」
沙灘上的兩方人馬敵我不分,亂成一團。
仿佛嫌情況還不夠復雜,平地里響起一聲精氣十足的長喚——
「老大,我們來了!你沒有受傷吧?」那個腦袋比計算機還清楚的小方是吧?
「哈哈哈哈——」朗朗一聲得意的長笑。
秦文諾閉了閉眼。他早該知道的,那家伙從來不知道什麼叫低調。
「喂!」一只怪手從黑暗里探過來。
秦文諾驚跳起來。「你想嚇死我?」
「你的營養全長到腦子去了?!一顆膽子越縮越小。」江金虎的白牙在黑夜中閃閃發亮。「那一批白粉我直接燒了。我們的人馬已經殺到!你先讓小方護著到後面去,免得留在這兒礙手礙腳。」
「小心一點,看苗頭不對就趕快跑,附近海巡隊看見火光,應該馬上就會趕來了。」秦文諾不放心地交代兩句,眼一瞄,發現江金虎拿著根黑黝黝的棍子在手上。「那是什麼東西?」
「不曉得,剛才撂倒那四個看白粉的人,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江金虎聳了聳寬肩。
方才乍看之下,他也以為是鐵條之類的,後來仔細一看,發現觸手軟軟的,又帶點韌性,原來外層包著一層橡膠材質,直徑約五公分,長度約半公尺,看起來有點像健身器材,又很適合揍人,打起來會痛會昏會倒,而且不會留下明顯外傷。
江金虎檢查它頭尾兩端圓圓鈍鈍的模樣,突然咧嘴一笑。
「阿諾,你說這玩意兒像不像『雙頭龍』?」
秦文諾給他一個大白眼。也只有他在用武器揍完了人之後,還能聯想到道具。
「你別瞧不起這些奇怪的玩意兒,哪天我來好好研究改裝一下,將來說不定靠它賺大錢。」江金虎被他斜睨得很不甘心,強辯道。
扮兒倆都不知道,這句話將來還真的應驗了——
「老大,後面突然沖進來六部廂型車,其中五部前座坐著兩個人,一部只有一人開車。這種車子一車坐滿可以載七個人,再加前座總共九個人,五部車一算好歹也有四十五個人,加上一人開車的那一輛,保守估計有五十三個人沖過來啦!」小方氣喘吁吁地來報訊。
江金虎無力看他一眼,最後,感慨地拍拍他。
「有一天你會成功的。來的是什麼人?便衣嗎?」
「看樣子不像,倒像是另一路人馬。」剛才好像被稱贊了……小方模模後腦。
「我過去看看,你找個人先送諾哥回去。」
「小心一點。」
「知道了。」
越接近前方海岸邊,氣氛越肅殺。黑暗成為絕好的掩護,所有人都發現了,先出聲或掌燈的人,就會先被撂倒。于是每個人在暗夜中埋伏潛行,偌大的岸邊藏著幾十個人,竟然安靜得如空無一人。
唯有不寐的海風,依舊嘶喊。
「我為什麼要幫江金虎?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這對你的好處就跟當初與葉天行合作一樣,所不同的是,阿虎的行事做風比葉天行更正派。上一次的機會是錯過了,這次,你寧願繼續跟阿虎爭前鎮那一塊小地盤,卻放著周氏的大餅不分?」
「嗯……」
「周氏已經是強弩之末,只差最後的一腳。今晚過後,春和堂就要在道上大大的露臉了,機會只有一次,鐘先生,您是明白人。」
「我怎麼知道這不是個陷阱?說不定是江金虎和姓周的聯手,等著我領人上門送死。」
「鐘先生,您真是讓我失望。阿虎和周金涂不合的傳聞,道上哪個人不知道?您怎麼會說出這麼外行的話呢?」
「是妳太令人無法信任。之前妳千方百計拉江金虎下馬,現在卻千方百計要保注他。我怎麼知道明後天,妳是否又會改變主意?」
「鐘先生,我們兩個人都只是想求取自己最大的利益。而今你最大的利益就是和阿虎合作,打垮周氏,讓『春和堂』在道上站穩一席之地。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再說,只要你夠強壯了,我就算變再多把戲,又怎麼奈何得了你呢?」
「看不出來妳不只棋下得好,還挺會談判的……好吧,我就派幾個兄弟過去看看!記住,你們要是敢暗算我的人,即使妳是我的棋友,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一言為定。」
于是,六輛車寅夜里沖往屏東方向。
金翠從頭到尾只是緊跟著梅玉心,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嬌弱怯生的玉心會認識鐘老大?為什麼鐘老大會答應與她密談?為什麼談完之後會同意出手幫助金虎?
金翠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是如此的不了解她。或許,所有的人都不了解她……
但最重要的是,玉心是站在金虎這邊的,她能幫助阿諾他們。
在風塵中求生多年的大姊,完全明白何事該問、何事不該問。于是她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緊緊跟在梅玉心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