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不長不短的主街可以一眼望到底,兩旁是傳統的騎樓式公寓,一樓部分大多是一些店家,有早餐店、牛肉面店、一間看起來乏善可陳的紀念品專賣店,和其他拉拉雜雜的店鋪。
街尾是村公所,橘莊的行政中心。他竟然還看見了一間診所。
雖然診所看起來很安靜,不像是在營業的樣子,但這種小地方竟然有診所,還是很稀奇。
主街兩旁各自有些蜿蜒的巷弄,錯落著更多民居。
這一切都很正常,任何寧靜安詳的小村落都應該是這副模樣,蔣宇誠也說不上來是哪一點讓他感覺困擾。
有可能是因為他這一生風里來浪里去,從來不曾在正常的「上班時間」處在一個這麼「安穩平靜」的環境里。
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身後那只自以為是看門狗的大公雞,和那個不斷用狐疑眼光監視他的怪老頭──咦?
這樣一想他才發現,那個怪老頭何時跑到他身後的?他不喜歡有人在後頭盯住他。
「老先生,你住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立刻轉過身。
「不告訴你。」老人的眼中滿是濃濃的不信任感。
「我是警察,我是好人!」他再三強調。
「哼。」
算了,道義上的責任他已經盡到了。
他轉頭直接走向村里唯一的一家牛肉面店。
老王牛肉面,似乎全世界賣牛肉面的人都叫「老王」。
走沒兩步路,他又停了下來。轉身。
「老先生,你還有什麼事嗎?」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怪老頭停住,雙眼又陰森森地盯住他。
「咕咕!」公雞拍拍翅膀,幫忙助陣。
還是不說話。算了,蔣宇誠決定不再理他們,他們愛跟就跟吧。
「咕咕,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你弟弟在找你。」驀然,一道嬌懶的嗓音飄了過來。
那只雞還有個弟弟?
職業本能讓他迅速分析這個嗓音的主人。
這嗓音磁柔慵懶,配上淡淡的地方腔調,別有一股懶散的性感。
王雯玲從騎樓下懶洋洋的走了出來,對身旁龐大的身影彷若未睹,直接走到老人和雞前面。
在任何人眼中,王雯玲都稱得上是「悅目」的長相了。
她的發型看得出來是以前剪短後沒有再去修剪,發尾微翹,卻給了她一種更自然的俏麗感。她的臉是很正規的心型,下巴微尖,配上同樣也是心型的唇瓣,極嬌媚伶俐,一看就知道不是會吃虧的女人。
不過最重要的,是她的眼楮,似乎嘴還未說話,眼楮已經先有表情了。
任何腦筋正常的男人遇上這樣的一雙眼楮,立刻明白︰不管這眼眸的主人看來有多麼明媚愛笑,要是不小心惹到她,包準電得你嚇嚇叫。
她從蔣宇誠身旁經過時,堪堪矮了他一顆頭,但身上能挑剔的地方不多。渾圓堅挺的酥胸,圓翹結實的臀部,那雙長腿讓他花了兩秒鐘想像它圈在一個男人腰上的樣子,不過馬上很有道德感的推開。
她的性感並不是一種刻意的佯裝,而是天生的,優閑慵懶,在舉手投足之間淡淡散發──這是一個身心靈都很成熟的女人,並且對自己充滿自信才會散發出來的性感。
「咕咕咕!」公雞拍拍翅膀,熱情招呼她。
「榮叔,你吃過飯了嗎?」她隨手拍拍公雞的腦袋。
「陌生人。危險。」怪老人還是死盯著蔣宇誠不放。
「隔壁村的大漢不是說,這兩天有個新警察要來嗎?你看他那副吃鐵釘當早餐的樣子,肯定就是個干警察的。」王雯玲回頭,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他也是這樣說。」老人的眼神陰郁。
「那不就得了。」
「壞人都說自己是好人。」
「壞人會裝成流氓,不會裝成警察。」
「詐騙集團就會。」
「詐騙集團都裝成檢察官。」
「嗯,對。」然後老人就被說服了。
等一下,為什麼?
如果不是很確定自己從頭到尾在場,他會以為自己錯過了什麼。
誰說詐騙集團就不會裝成警察?
「詐騙集團裝成警察的例子很多,我隨便就可以舉出幾十件,退休老人更是他們詐騙的主要目標。」濃眉緊蹙的男人諄諄告誡。
「嗯,很有責任感哦!不過就是少了點幽默感。」王雯玲挑了下嘴角。
榮叔想了許久許久,最後用力一點頭。
「好!來吧!」
來什麼?
由于不確定這怪老頭在跟誰說話,所以蔣宇誠沒有立刻回答,老少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
餅了好幾分鐘,王雯玲先放棄了。
「咕咕,走吧,姊姊請你吃夾心酥,不要理他們了!」日頭這麼烈,誰有工夫陪他們站在路邊曬太陽。
「咕咕咕。」大公雞拍拍翅膀,神氣活現的跟著她走開。
又等了一陣子,蔣宇誠終于明白,榮叔是在等他提出所謂的那「幾十件」例子。
他有點無力。
「……這只是譬喻法。」
榮叔的眉毛掉回原來的地方。
「年輕人!說話不實在,不是好東西!」他不屑地噴了聲氣。「找梗去!」
于是,蔣宇誠一個人被孤零零地晾在馬路旁。
山風一吹,背心涼涼的。
這是他上任的第一天,情況除了詭異,還是詭異。
第2章(1)
「青天高高,白雲飄飄,太陽當空在微笑……不對,現在是晚上九點半,那就……群星在天空閃耀,百花在地上開放……」
清亮的嗓音在淡淡的月色下漫了開來。
深山的暑夜非常美,空氣里都是山林的氣息,連蟲鳴聲都和平地里听起來不同。或許山上的蟲子品種不同吧,又或許是那層層疊疊的山巒應和,讓鳴聲听來更美。
晚上九點半,王雯玲從于家串完門子走回家。這一路到她家幾乎沒有路燈,只有著月光和星光,但王雯玲並不害怕。她在這座山里土生土長,幾乎是閉著眼楮都能走回家去,山上的治安又很好……
「嚇!」
斜下里突然伸出一只鐵手,硬將她拖往旁邊的樹叢里。
王雯玲與其說是恐懼,不如說是火大!
橘莊向來是個安靜的小村莊,最大的治安事件頂多就是胡家夫婦又鬧離婚,吵得左鄰右舍睡不著覺,只好打電話叫隔壁村的大漢過來維持秩序。
如今竟然有宵小三更半夜強拉良家婦女?還恰好拉到她王雯玲頭上?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喝!」王雯玲扣住她肩上的那只手,整個人一轉就想給那來個過肩摔。
她的防身術可是經過專人教的!
沒想到,身後那人竟然有兩下子。過肩摔來不及出手,她整個人突然被一雙鐵掌凌空抱起來。
「別鬧,是我。」
暴怒的貓咪听見這把嗓音,立刻在那寬闊堅硬的胸膛里放松下來。
確定她不會掙扎之後,高大的男人把她轉過來,尖刻的詢問。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她都還沒說話,攻擊者倒是來勢洶洶的質問起來了。
王雯玲二話不說往那人脛骨上用力踹一腳。
「噢!」
蔣宇誠大警官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你這個神經病,我才要問你在做什麼呢!三更半夜你不回家睡覺,躲在後山里偷襲良家婦女,竟然還問我在做什麼?」她吹掉眼前的劉海怒視。
「而你遇到歹徒,第一個反應就是有勇無謀的亂踢一通?」蔣宇誠兩手盤問,一臉森然。
「這不叫有勇無謀,而是出其不意!起碼教我防身術的人是這麼說的。」她學他盤起手,諷刺道。
「教你防身術的人沒告訴你應該看清楚情勢,不要盲目攻擊,以提高成功的機率嗎?」
「我不知道,你說呢,教練?」她甜蜜蜜地問那個教她防身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