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湘!」他曼聲叫。
「小湘小湘,叫我小湘就好,你不是都叫我小湘的嗎?哈哈,哈哈。」他開始叫她陳九湘的時候就表示沒有好事了。
嗚,媽,我好怕……
「陳九湘,二四六晚上,就這樣說定了。」他把課本迭好,悠然地起身。
「啊?」她癱坐在木頭地板上,仰頭盯著他。
「我待會兒就跟陳媽媽說,保證一定把你補到考上國立大學為止。」
也好,他正在為這事傷腦筋。這樣他們就能一起上大學了……他微微一笑地點了下頭,愉快地步出她房間。
陳九湘嘴巴開開地賴在地板上,已經完全嚇傻了。
「啊?啊?啊!啊!啊!」
前兩聲是不敢置信,中間兩聲是領悟過來,最後一聲是慘叫。
「我不要!我不要考國立大學!我這種成績要補到考上國立大學,你分明是叫我死啊!」
嗚……我不要……
天哪……
為什麼會這樣……嗚……
太沒有人性了,嗚……明明是璀璨的高中生涯,為什麼最後卻是以苦讀一年來結束?嗚……老天,你長不長眼啊……嗚……洛道是什麼樣的慘綠人生啊!嗚……等一下,「慘綠」不是這樣用的。「慘綠」一詞語出唐朝張固,「末座慘綠少年何人也」,意思是指……
「啊!」陳九湘抱著頭慘叫。
為什麼都這個時候了她還在復習國文?她根本就變成一個被虐成性的賤骨頭了!
「嗚!老天爺,你有沒有眼啊!嗚!」繼續痛哭流涕。
「幫主?」
「幫主,你怎麼了?」
「不要叫她幫主了啦,她早就變成好學生那邊的人了。」
最後一聲酸氣十足的嘲諷,讓陳九湘徹底抓狂。
她緊緊揪過那個幫眾,惡狠狠地瞪著她,「告訴你,本幫主無論如何絕對不會向敵幫投誠的。」
那位同學被勒住衣領,眼楮暴突,旁邊一道陰氣掃了下陳九湘的手肘,冰得她打個冷顫松開來。
「有話好說……小湘……」陰同學說話了。
「本來就是嘛!你自己說,從升上三年級以來,你的成績有沒有掉到第十名以外?」那個被拋棄的幫眾含淚控訴。「本來說好了大家一起混吃等死的,結果你先是宋輝煌,再是石丹琪,跟那些家伙越走越近也就算了,連你自己也……嗚!幫主,我對你太失望了。」
幫眾手捂著臉,哇啦一聲大哭跑走。
「沒錯,幫主你……你……你好!」又一個大哭跑走。
「唉。」另一個嘆了口氣,走兩步回頭看她一眼。「唉。」再嘆了口氣,再走兩步再回頭看她一眼。「唉。」這次終于走遠了。
「……」
「……」
一群烏鴉從僅剩的兩個人的頭上飛過。
是有沒有必要搞到這麼戲劇化?陳九湘都快覺得自己是什麼婬人妻女的大惡棍了。
她轉頭看看,身邊只剩下一個陰同學了。沒想到,如今眾叛親離,竟然只有這麼一抹陰魂……咳,這麼一個知心人還留在她身邊。她悲壯地看著陰同學,「你也有話要說?」
「嗯。」沒想到,向來不管世事的陰同學竟然點頭。
「好吧,你來吧。」陳九湘沉痛地道。
「小湘,這個給你……」陰同學青白的指間,拎起一個紅色的護身符。
「這是什麼?」陳九湘意外地接過來。
「我覺得你的運勢最近不順,犯小人……這個護身符,你拿著……對你有好處……」陰同學陰慘慘地道。
「謝、謝謝。」
不過她犯小人已經犯快兩年了,眼見三年級都到下學期了,現在才送護身符已經太遲了,嗚……
「還有一件事……」陰同學低低地道。
「來,你說,你說,有什麼事我一定幫你兩肋插刀。」陳九湘感動地拍拍她肩
「我也是受人所托……小湘不要怪我……這個東西……」陰同學慢慢從裙子口袋抽出一個粉紅色帶香味還貼花瓣的信封。
「啊?」陳九湘傻眼。她的心頭小鹿亂撞,還來不及講出「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你就幫我回了對方吧!」等等一番慷慨激昂的大道理,陰同學幽幽的響音又飄了起來。
「……是給宋輝煌的。」
「什麼?」她再傻眼一次。「陰同學你……?」
「不是我……;是我小學同學,十二班的……她媽媽是我師姑……我不好意思拒絕,只好幫她帶來了……小湘,麻煩你,看在護身符的份上……幫她轉交給宋輝煌……謝謝。」陰同學以她們相識以來最飛快的一次速度飄遠消失。
陳九湘拿著信,愣在那里。
她仔細東翻西看,除了香味很香,花瓣很花,信封很信之外,什麼都看不出來。
傍宋輝煌的?沒想到那個弱不禁風的家伙也會有人喜歡,哼。
希罕!
她把信往抽屜里一扔,滿心不爽的抽出國文課本,小麥色的俏臉上一副彷佛誰伽欠了她八百萬的表情,害剛才那幫遠走卻又後侮的幫眾縮在旁邊,沒有人敢回來跟她說話。
「天氣好熱,待會兒要不要一起吃冰?」
「隨便。」
問的人不禁側目,這姑娘向來意見最多,難得竟然丟給他「隨便」兩個字。
「要吃冰還是喝泡沫紅茶?」
「隨便。」
「那就吃面吧。」
「隨便。」
「配雞腿?」
「隨便。」
「一起打成汁喝下去?」
「隨便。」
「陳九湘……」聲音又拉長了。
「干嘛啦?」不爽。
「你要是想直接回家就說吧,不用這樣隨便、隨便的!」宋輝煌停下腳步,慍惱地道。
陳九湘也跟著停下來,眼楮眯細細的瞄他。
她就知道,一定有問題,不然他干嘛這麼急著趕她回家呢?
「你那是什麼表情?」宋輝煌哭笑不得。
「沒事。」她陰陽怪氣地轉開頭。「那我要回家了,再見。」
走不到兩步,身後就響起一聲斯文但堅定的命令。
「回來!」
陳九湘有點不爽地回頭。「干嘛?」
宋輝煌慢慢走到她面前,神情很嚴肅。
他這種想訓人的表情其實滿可怕的。明明是個被人家一推就倒的瘦弱家伙,只要他一認真地端起臉,就有種說不出的肅殺感。
「你是什麼毛病?從上個星期起到現在都陰陽怪氣的。如果我畫的復習範圍太大,你跟我說就是了,沒有必要搞這種消極抗議。我不是每天畫的範圍越來越小了嗎?」他平平地道。每天復習的範圍越來越小,不過是為了方便他有更多的時間去陪十二班的那個
什麼什麼吧?她表情越發不屑。
「隨便啦。我要走了。」
「陳,九,湘!」
這種斬釘截鐵的語氣又比只是叫她全名更恐怖,所以不爽的大姑娘再度乖乖停下腳步。
宋輝煌不再走近,只是站在原地很酷地盯著她。
「干嘛啦?」這家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架子了?她背心發麻地想。
「我不喜歡朋友之間有什麼疙瘩,要的話就說清楚,不說清楚以後就干脆別當朋友了。你心里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就直接說吧!」他重重地道。
是他逼她逼太緊,把她逼過頭在反彈了嗎?可是上次的數學小考九十八分,她自己也很高興,陳媽媽更是整個晚上掛在口里不停地夸。
是他讓她沒時間再去管那個「其它幫」,那些幫眾造反了?據他所知,三年級所有學生早就陷入如火如荼的考季,其它幫早已名存實亡。是不高興到現在還沒有機會認識黃光磊?這點……他不能不承認自己是做了點小保,但她應該不知道才是。
那她到底在不爽什麼?
宋輝煌在那里左沉吟右琢磨,陳九湘猛然爆出來。
「少蓋了啦!你現在整顆心都嘛掛在那個十二班什麼花什麼的人身上,還朋友咧?再過幾天我看你連我姓什麼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