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琪琪」咧,真肉麻!
陳九湘抖掉一身雞皮疙瘩,毫不羞愧地假傳聖旨︰「還不是因為你?你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最近又天天和石丹琪上下學,他們早就在旁邊都看見了。他們不敢來找你麻煩,當然是去等石丹琪啊!我告訴你,是她運氣好到現在還沒落單,不然我看她早就被打死了。」
陳九瀚大怒,轉頭沖出校園。
「等一下,陳九瀚,要上輔導課了,你要去哪里?」他們導師為時已晚地看著當她面逃課的學生。
「老師,對不起。」汗顏的姊姊頭低低臉低低趕快跟上去。
那小子看起來好像真的很生氣,不曉得會不會一個失手把人給打死?
她開始有罪惡感了。
不行,還是跟上去看看比較放心!
戰況非常快就結束了,尤其當陳九瀚是在盛怒之中。「哼!以後要是再讓我看見你們幾個出現在附近,我活活揍死你們!」陳九瀚一臉青腫的搖下狠話。
「以後只要是這所國中和高中的學生,你們都別想踫一下,不然我追到你們班上把你們拖出來打,听到沒有!」
被打扁的那四個壞學生委頓在地,哼都哼不出來。
對不起,我也不是故意想害你們被打得這麼慘的,誰教你們要演壞人。陳九湘在心里拚命安慰自己的良知。
「哼!」搖完話,大獲全勝的凶狠國中生決定走人了。
啊,慢著,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陳九瀚,石丹琪叫我不要把她被壞學生盯上的事告訴你,你別為了逞英雄在她面前說溜嘴,不然以後我知道任何事情都不告訴你了。」她恐嚇道。否則這家伙在石丹琪面前一提,她假傳聖旨的事就穿幫了。
「哼。」
陳九瀚只要一想到琪琪有事竟然不肯跟他說,凶惡的臉就陰了一陰。不過他向來只敢對老姊使性子,在石丹琪面前可乖得像貓一樣,這一哼算是同意了。
糟了!陳九湘猛然想起今天的下課之約。
「現在幾點了?」
「六點半啦!吵死了。」陳九瀚才不管她急什麼,甩開姊姊的手自己走人了。
「六點半?完蛋了完蛋了,遲到這麼久!」陳九湘抱著頭大叫,然後飛快沖回學校去。
呼,呼,呼……他們還在嗎?他們還在嗎?
她死趕活趕,趕到校門口,只來得及看見最後幾個學生走出來,警衛伯伯把學校鐵門拉上,只留下旁邊的小門。她失落地看著空空如也的校門口。他們沒有等她啊……
也是啦,五點十分下課,現在都六點四十了……
她落寞地回到教室,收拾一下書包自己回家。
可惡!他干嘛不等她?越想越不爽。
他不是每天都會在教室自習到六點的嗎?再怎樣也只差半個小時而已,等她一下有什麼關系?而且她可是為了他的事在四處奔波,雖然他並不知道,但是等她一下會死嗎?
陳九湘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埋怨的只是「宋輝煌沒有等她,真不夠意思」,而不是「又錯過了一次認識黃光磊的機會」
可惡,去找他麻煩!反正她知道他家住在哪里,有一次他有跟她說,那一帶很好找。
她氣沖沖地跳上公交車,就直接殺到宋輝煌家的那一站。
那一排公寓只有一家是紅色的門,其它都是不銹鋼門,他們家住在這一楝的二樓。她找到了那扇紅色的門,一路殺上二樓去。幸好,這種老公寓一層只有一戶。一根惡狠狠的食指正要按上那個電鈴時,她突然猶豫了。
再怎樣,遲到的人終究是她。他們學校五點十分就放學了,宋輝煌也不知道她到底來不來,她期待人家傻傻的等到六點半似乎是太過分了……
其實這個道理放在誰身上,陳九湘都懂的。可是放到宋輝煌身上,她就是會莫名其妙的認定他應該為她做某件事。
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也不明白。
思來想去,想了半天,她重重地嘆了口氣,垂頭喪氣地走下樓梯。
「……小湘?」
一聲突然的輕喚,讓她立定腳步。
正要出門的宋輝煌神色微帶著訝異,陳九湘竟然有一種被他抓個正著的無措感。
「阿煌?」他們來不及說話,他身後又傳出另一個聲音,輕輕柔柔的,帶點奇特的口音,咬字不是很清楚。陳九湘眼前一亮,突然看見一個皮膚白皙、五官清秀雅致、年輕漂亮極了的婦人跟在他身後走出來。
她一定是宋輝煌的媽媽。兩個人的五官太像了,一看就知道是什麼關系!
現在她完全明白他從相貌到性格到聲音語氣像到誰了,他簡直是他母親的翻版。
「媽,不然東西我和同學去買就可以了,你在家里等我。」宋輝煌回頭和母親說。
「沒關系,我們一起去。」宋媽媽對她點了點頭,淺淺一笑。
「……哈哈,不好意思,打擾了。」她模模頭發,俏麗的臉蛋跳上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三個人下了樓,陳九湘故意拉著宋輝煌落在後面,小聲地咬他耳朵。
「喂,你媽好年輕好漂亮。你以前都沒有告訴我你有一個這麼年輕的媽媽。」
宋輝煌看她一眼,沒有什麼明確的表情。他的母親是個越南新娘。像他這樣的一代有個好听的名稱叫「新台灣之子」,實際上大家都知道他們代表的就是外籍新娘的小孩。他的父親就像多數娶外籍配偶的男人一樣,在台灣的社會階層較低,條件不夠理想,于是只好向遠方更貧窮的國家去「進口」新娘回來。
他的父母親並不是因為愛而結合,而是為了金錢,但還算幸運的一點,夫妻兩人相處得很和諧。
從他出生之後,長母親十九歲的父親就和她分房睡了,從此變得有點像個大哥一樣在照顧著這年輕的新娘和她的小孩。他們家或許沒有愛情,但起碼有一點點漸漸維系起來的親情。
宋輝煌從來不覺得自己和其它小朋友有什麼不同,直到他上小學那年。
他算是開竅比較晚的學生,因此在小學第一年的成績很差,幾乎都是墊底的那種。老師見過他的父母之後,那種特殊神情好像在講「難怪你程度比較差」
接著有一天,幾個同學圍著他,笑他是「菲佣的小孩」。他非常受傷,因為他媽媽不是「菲佣」,菲佣是菲律賓人,他媽媽是越南人。這是他第一次和同學打架。什麼都不懂的媽媽被叫到學校之後,只能拚命道歉,然後其它小孩的家長就用一種高人一等的神情看著他們母子。于是,越來越多的現實展露在他眼前。
「外籍新娘的家庭本來就有教養問題」、「畢竟不是為了愛情來台灣的」
「賺夠了就回去了吧?」這樣的評論開始出現在他的世界里。
小朋友對他的譏笑更凶。
他的成績表現不好,會受到老師特別的關照。其實他不是不感謝這種關照,只是這種關照背後隱含的意義是︰外籍新娘的小孩程度都比較不好,所以老師要多幫你。
他很想跟這些大人講︰我的成績不好是因為那個數學老師的口音很重,我听不懂,不是因為我媽媽是外籍新娘。
台灣媽媽生的同學也有人成績很不好,但他們不會受到這種特別的「關照」
于是宋輝煌終于明白了一個事實!他的出生,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他的不平等。
領悟了這件事之後,他的成績突然突飛猛進。別人念一個小時他就念三個小時,別人念三個小時他就念五個小時。數學老師的鄉音他听不懂,他就把整本數學課本從課文到習題硬生生地背下來,一字不漏。並不是外籍新娘的小孩成績就一定都很爛!並不是外籍新娘的小孩一輩子就不可能出人頭地!他有一天要證明給這些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