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嚴的神情更加僵硬,簡潔地向羅森女士點了點頭,大步離開校長室。
啊啊啊!好無趣啊!
如果要用一個形容詞來總結她過去一個多月的新生生活,答案就是︰無趣,當然還有另外一個說法︰超級無趣。
所有她期待的趣事統統沒發生。
記得剛入學第一天,級任老師帶她進教室之前是這樣跟她說的──
「你在生活上或是課業上遇到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知道嗎?」
「知道,史密斯女士。」從校長室走回教室的途中,她被迫听了一大串的校史,這個時候還能強迫自己裝出可愛的笑容,連她都覺得自己很神奇了。
「還有,我必須先告訴你,任何校園里難免有自成一個小團體的學生,同時……對其他族群並非那麼友善,如果有任何人為難你,或言語態度上讓你覺得不舒暢,你一定要來向我報告。」級任老師的神色轉為嚴肅。
莫非,這就是傳說已久的,種、族、歧、視?當時她的瞳仁兒一亮,簡直要拍手歡呼起來。
「我一定會過得很好的,史密斯女士,請您不必為我擔心。」終于有點好玩的事要發生了,耶耶耶!
結果證明,她高興得太早。
「虧我開學第一堂課還故意做一些寶里寶氣的事,想讓每個人覺得我很好欺負,為什麼就沒有人要來欺負我呢?」老橡樹上有兩條女敕腿兒晃來晃去。
記得級任老師是這樣向全班同學介紹她的──
「各位同學,我們班上今天多了一位來自台灣的新學生,潔依.井。潔依因為一些私人因素,晚一個星期報到,希望大家能夠好好照顧她。」然後轉向仍然站在門口的她。
「潔依,請你上來自我介紹一下。」
上戰場的時間到了!她努力拉長自己一四○出頭的小蚌子,踏著行軍步上講台,立正,向左轉,九十度大鞠躬,稍息。
「老師好!鎊位同學好!」
教室的角落傳來幾聲竊笑。她偷偷觀察笑的人是哪幾個。
「我的名字叫潔依,我今年十五歲,我來自台灣,請大家多多指教!」她精神抖擻,聲若洪鐘。
竊笑聲更明顯了。嗯,右邊那個黑頭發的,還有左邊一個褐發長雀斑的男孩。
「喬,湯姆!」史密斯女士不悅地斥喚。
兩個被點名的男孩立刻咳嗽幾聲,然後那個長雀斑的明顯忍著笑,站起來回話。
「親愛的潔依,這里不是女童軍營,你不需要這麼有禮,用正常的語氣說話就好。」
「是。」她行個舉手禮,幼女圭女圭一般的模樣更讓人忍俊不禁。
「老師,她真的和我們同齡嗎?」有一位漂亮的金發女同學皺著眉問。
這個女生,我應該會討厭她。井長潔在心里做個記號。
「潔依今年十五歲,和大家一樣都是九年級的學生。」老師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
掉下來的下巴撿不完。她滿足地開始驗收成果。
後來分配位子時,老師看她人矮腿短,調了個第一排正中央的位子給她,她乖巧地回位子上坐下。
不愧是貴族學校,連課桌椅都是由黑檀木和小牛皮制成。井長潔裝出一臉敬畏,東模模西踫踫,然後跳到稍嫌太高的椅子上坐定。
「哎喲!」撲通滑下來。
「噗哧!哇哈哈哈哈哈哈──」全班哄堂大笑。
她臉紅耳赤地站起來。「這個椅墊做得太高了,表面又圓圓凸凸的……」
老師努力忍著笑,「你需要換小一號的課桌椅嗎?」
「不用了,我現在會小心一點。」她一臉羞愧地回到椅子上坐下,把書包里的課本拿出來。
能插科打諢兼說服別人她蠢蠢的很好欺負的各種方法她都做了,結果呢?沒、事!
沒有人欺負她,沒有人排擠她,沒有人威脅或恐嚇她,全班十五個人雖然不見得人人都很好相處,但是這些天之驕子驕女大多是典型的獨善其身派,各自做自己的事,沒人肯花時間去設計新同學!
抗議、抗議、抗議!新生是應該被欺負的嘛!全世界國高中都承襲多年的優良傳統,歐萊爾的人竟然加以忽略!這可是她的「權益」呢!
如果勉強說有個討人厭一點的同班同學,大概就是當初那個被她做記號的金發姑娘珍妮佛了。
據說珍妮佛來自東部某個古老的家族,她的祖先當年搭乘那艘只要是有錢人都號稱自己祖先坐過的「五月花號」來美國,由此可知,五月花號一定跟諾亞方舟有得拚──珍妮佛平時還有兩個死黨,三個人都習慣用鼻子看人。話雖如此,只要別人不主動招惹她們,她們也不會故意去搭理別人,害井長潔連個陷害她們的機會都沒有。
「難道人長得嬌小可愛就有這種‘壞處’?」真是令人挫折啊!
最後她對這班兄友弟恭的好同學是徹底失望了,把焦點轉移到整個校園去。起碼她總能期待史密斯老師講的那種「小團體」出來興風作浪吧?
結果,還是沒事──這回是因為名校名作風,鐵腕政策一路施行到底。
在歐萊爾,不管你是歐洲貴族或是名流子弟,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念書的時候念書,該整理的宿舍雜務絕對不準假手旁人,就連領一份筆記都要乖乖自己排隊,別想叫旁邊的同學幫你拿。尤其九年級的學生,校方為了奠定良好的基礎,更為他們安排了比其他年紀更嚴格的生活日程表,作業多得以噸來計算,害她連跑到其他年級的面前興風作浪的時間都沒有。
倘若那些有錢父母就是想送兒女到監獄般的地方學習團體生活,他們絕對找對了學校。
「悶!悶!悶!」她一定要找點樂子來玩,不然接下來的四年怎麼過?
「啊、啊!」差點跌下樹去,她連忙扶穩了橡木干,悠哉地望著遠方的地平線。
十月是歐萊爾校園最美麗的時節,午後的微風適人而舒暢,這棵老橡樹位于校園後方,她的左邊是設備齊全的體育館和室內游泳池,再過去有九座網球場。右前方是學生宿舍,旁邊則是圖書館和校舍。
學校佔地超過三百畝,周圍被一片鄉村景色所環繞,林木隨著春夏秋冬四個季節變換顏色。仲秋時,校園里處處是金燦緋紅的楓本,楓葉落了一地,將數條林間便道渲染成黃金之路。
不過,對于一個十五歲的小表頭,這樣清靈的景色除了悶還是悶。
寄宿生活簡直跟坐牢沒兩樣,每天六點半起床,七點吃早餐,吃完早餐上課,下午三點半下課,接著就是課外活動,晚餐,晚自習,十點半熄燈。噢……她都快以為自己在服刑了。
她唯一慶幸的是,她現在與老頭子和他的新婚妻子隔了大半片海洋。媽咪去世才半年不到,他竟然就把情婦給迎進門了,不可原諒!
「不可否認,白種人確實是一支此較優異的民族。」
耶?井長潔往樹下探去。
一座花園棚架擋住她的視線,她只能隱約看到幾顆腦袋在枝影花葉間晃動。
哪個家伙不怕死,竟然在她心情最差的時候送上門來?
「海爾,這種話千萬別讓校長听見,否則你下個月就別想在州際杯高中網球賽現身了。」
那個叫海爾的家伙輕嗤一聲。
「這是事實,不是嗎?看看當今的國際現勢,這是一個西方人居于領導地位的事實,不容你否認,羅杰。」
「西方人可不全都是白種人。」他的朋友反駁。
「但是在西方世界里,白種人也一直居于領導優勢。」另一個嬌甜的女生接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