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圖 第28頁

「但我不曾真正忘記過你,記得之前我們在台北相遇嗎?」

「你表現得非常缺乏EQ。」那抹令他毛骨悚然的微笑消失,溫柔再度回到她的眼中。

「只對你,我發誓。我並不是那種無往不利的女性殺手,以前女人的拒絕向來不會困擾我。可是,我當時也不知道,就是無法接受你不理我、不要我。」他將她短短的發綹繞在食指上。「當我發現你可能屬于別人時,更加無法忍受,既想把你推到不會造成傷害的地方,又無法克制地想見你。當郎霈給我一絲絲借口時,我又迫不及待地四處找你了。」

「我明白的,一切都過去了。」她給他一個安撫的親吻。

「我知道我還欠你幾個答案,我自己也有幾個問題想厘清。但是,我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過一陣子我會去美國找我父親,把一切都談清楚。」

「不要,郎雲,已經過去的傷又何必再去揭開?我知道你並沒有拋下我,那就夠了。」她微笑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已經從不理智的怒火中解放,不再氣你了。」

「所以?」郎雲突然感受到剛才的那股毛骨悚然。

葉以心拍拍他的臉頰,安然拋出一顆炸彈──

「所以,郎雲,我覺得你應該離開了。」

☆☆☆

山上的兒郎咧,不畏風,不畏寒,迢迢山路通大關!必外的野獸恁刁鑽,鐵叉一舉獸膽寒;關內嘿,心愛的姑娘倚門望,盼呀盼,盼著情郎兒好歸返。

啦啦啦……

大漢哼著豪邁山歌,一大早心情忒好,開步往村莊外緣的小木屋。

「小子耶!小子,你們起床了沒有?」大老遠他的大嗓門便響徹整條小徑。

那小子真不夠意思,昨兒夜里竟然把小卿往他家里頭一扔,轉頭就走,也不想想他和相好的多久沒恩愛了。

他相好的每個月才回來幾天而已,他可是想死了哩!好不容易過了一晚,她今天一大早起床又丟下他,去後山找花材了,唉,聚少離多啊!

今天非得教那小子什麼是敬老尊賢的道理不可。

嗯?那是什麼味道?好香……似乎是心心熬的白粥。心心熬白粥最好吃了,生米粒粒飽滿,火候又恰到好處,先去喝兩碗再說。

大漢振作起精神,加快腳步。

「心心,小子,我來吃早……」

咻!一陣疾風刮過他身邊,大漢被帶轉了一圈。

「啊?啊?什麼?怎麼回事?」他站定腳跟,身旁驀然多了尊滿臉鐵青的門神。

郎雲激憤如狂,火眼金楮直直勾住小木屋。

大漢前看看,後看看,門廊上擺著一桌好菜,不過人兒倒不見一個。

「喂,小子,我來看看你們處得如何了。如果情況不對,我得約你去抓蝦……不是啦,我是說,天氣不錯,你要不要去溪邊走走?」

「讓開!」郎雲怒咆一聲,轉身就走。

「啊?啊?等一下,你又要走了喔?你不是昨天才剛回來?」大漢模不著頭緒。

郎雲回頭揪住他的胸口。「你進去跟里面那個女人說,我郎雲這輩子還沒有不戰而降過。如果她想玩硬的,我奉陪!」

他拂袖而去。

大漢呆在原地。怎麼昨天晚上兩個人還你儂我儂的,今天一早就見他跳蹦蹦?心心是給人家睡完不負責任,還是怎地?

無論如何,事情看起來很大條了!

第十章

安可仰從書架最角落搜出已經積滿灰塵的六法全書。他吹口氣,一層灰色的薄霧騰起。

真煩人,大好的星期一,模魚蹺班的好日子,他凌晨四點才入睡,竟然下午就被人挖起床!

安公子咕噥兩聲,望一眼杵在他客廳的人形立像,算了,還是不要捋虎須好了。他搔搔一頭長及肩膀的烏發,打個呵欠,夾著六法全書來到客廳,癱進沙發里。

「好,讓我搞清楚現在的情況。」他翻開法典。「你們兩個人確實舉行過婚禮了?有公開儀式,和兩個以上的證人?」

「整個村莊的人看著我們結婚。」郎雲轉身面對主人,全身仍然充滿冰冷的怒火。

「好,根據民法第九百八十二條,結婚的形式要件,結婚應有公開儀式及二人以上之證人。所以這一點我們很難反駁,你們確實處在已婚狀態。」安可仰撫著下巴深思。

「我並不想反駁。」他過度溫和有禮地提醒。

安可仰恍若未聞。「不過還有個爭議點,當時你並未使用真名,所以和她結婚的男人是一個叫『張國強』的家伙。如果你以這個化名簽下結婚證書,就涉及偽造文書,你沒有吧?」

「我們沒有簽下任何證書,只是在村人面前交換誓言。」他走回死黨的對面坐定,長腿跨在另一腿上。

無論他表現得多平穩,安可仰總覺得自己像獵豹眼下的小綿羊。

「嗯,讓我想想看,既然我是一個這麼厲害的家伙,或許我們可以找到方法鑽法律漏洞,訴請這樁婚姻無效。」

這家伙完全沒有搞懂他的目的!

「你的律師執照還管用吧?」郎雲懷疑起死黨的能力。

「這又不是捷運悠游卡,用完了還得重新加值才能生效。」安可仰深受侮辱。「找上我算買一送一耶!台灣美國執照隨你選,我都沒加你錢了,你還敢挑三撿四的?」

看他一副頹廢性感的浪蕩子形象,郎雲不太確定這種人能勝任他的「私人律師」,但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他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

「听好,我要你這麼做──」

☆☆☆

葉以心瞪著她這輩子所見過最土的男人。

事實上,她不只「瞪著」而已,她震驚極了。

兩個又圓又大又粗又黑的鏡框遮住他半張臉,讓她甚至看不出他的長相,只勉強記住瘦削的下顎線條。他的頭發綁成可笑的麻花辮,身上穿著只有港劇法庭戲里才看得到的黑色律師袍。然而,這些身外之事再無法興起更多的震驚。

她茫然坐在原地,看著土律師的唇不斷蠕動。從他結結巴巴的話中,她終于整理出一點意義,然後,瞪圓的眼便一直無法回復到正常大小。

「……大、大大、大概就是這樣。」土律師咽了口唾液,頂高可笑的大眼鏡。

葉以心的腦中一片空白。

「你說,你是郎雲的律師?」她听見自己的聲音在問。

「是、是是、是的!」土律師拿起水杯,一只手顫抖得如此之強烈,水都濺了出來。

「你說,他叫你……」她必須深呼吸一下才有辦法說完。「他叫你來做什麼?」

「我我、我剛才、才花了二十分鐘時間,講講講、講完了,還、還要重講一次嗎?」那可能會花上許多時間。

「不要再結巴了!」她必須克制自己不要尖叫。

「我、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土律師的眼角含著淚光。

葉以心強迫自己按下焦躁感。「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這麼說。你剛才說,郎雲請你來……」

「來、來來和您商量一些法、法、法律上的問題。」土律師試著將結巴的狀況降到最低。

「關于我和他的,」她頓了頓,咬牙吐出,「婚姻?」

「是是是、是的。」土律師再喝一口水,終于顯得鎮定一點。「是這樣的,因為,因為兩位交往了兩年才結婚──是兩年沒錯吧?」

他低頭翻找隨身帶來的公事包,緊張過度,公事包砰地落在地板上,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整理好!」惶恐的律師手忙腳亂開始收拾。

葉以心瞪著趴在地板上的男人,無法置信。「郎億集團」的財務困窘嗎?以郎雲的財力,他只能請到這種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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