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柔並濟 第15頁

老余柔的地方,她硬;老余硬的地方,她柔。這兩個人搭配在一起,竟有一種剛柔並濟的調和感。

「變漂亮了。」

余克儉朝他沒頭沒腦的評論,丟出一記問號的眼神。

伍大少微微一笑,朝她的方向點了點頭。

她正專心地剪掉花卉的雌雄蕊,避免花粉讓他過敏,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變成兩個男人的談話焦點。

變漂亮嗎?余克儉放低了文件,正眼打量她。

一年前初見時,她只有那張腔長得清麗端秀,身子骨卻瘦巴巴的,不時帶著謹慎退縮的表情,仿佛永遠在提防每個人;而現在,她的雙頰豐腴了,嫣紅的唇畔總是含著一抹淡雅的笑意,眼瞳里透出安詳的光彩。

是變漂亮了!

他笑而不語,把簽好的文件交還給老友。

兩個男人互望一眼,交流著唯有哥兒們才懂的心思。

「那就多保重了。」伍大少聳聳肩,提起公事包,離開病房。

衣絲碧正好從浴室里裝滿水槍,走了出來。

「伍先生走了嗎?」听說他最近很忙,好一陣子沒到大宅子去了,恕儀的小朋友挺想念他的。

「他還得回他自己的公司呢!我有一些私人的股份想處理掉,才特地托他幫忙跑一趟。」

她輕哦一聲,繼續專心地替花束與盆景噴水。

變漂亮了?他坐在床上,細細看著她。

清晨十點,太陽尚未發揮到咬人的溫度,憑窗而立的她浸婬在淡金色光圈里,仿如一個端潔俊秀的仙子……

「你……你干嘛這樣瞧著我?」衣絲碧的臉頰飄上一朵玫瑰。

他向她勾勾手指。

她愣愣地走近。

他再勾勾手。

她更靠近一點,站在他床沿。

一只大手突然按住她的後腦,將她勾下來。

吻來得如此突然。衣絲碧仍張著眼楮,眨了兩眨。

他的眼楮也是張開的。

她愣了一下,腦中只浮起一個念頭︰閉上眼楮是不是比較好?

那就閉上好了。

閉了兩秒鐘,她偷偷張開來。呃?他的眼楮還是張著的。

那,她應該閉起來,或是張開?

漸次的,他的眸底沁出淺淺涼涼的笑意。

她的俏顏漲得通紅。正打算掙開他,抗議一番。他又有了動作。

他環抱住她的腰,按在她後腦的手施加更大的力道,于是,跌撲在他身上的嬌軀,也貼得更緊實了。

他的舌探入她的唇內,這回,他閉上了眼。

而她,隨即。

他的吻,他的身上,都帶著淡淡的藥味,和一種說不出的、很男人的感覺。

手底下的胸膛雖然如她記憶中的瘦,卻模到了令人意外的肌肉線條,衣絲碧不禁感到得意。當他精神健旺的時候,她每天早上會約他一起去爬山,下午一起出門散散步,還鼓勵他訂購幾樣簡單的運動器材,兩人一起談談笑笑地做運動,久而久之竟然也培養出一些「實力」了。

呵,她在吻的空檔微笑。

他仍然極容易生病,氣色和抵抗力卻都比以前好很多。這次的住院只能說是她太松懈,而他一沒人盯著就亂來的結果。以後,絕對不能再這樣「一時不察」了。

他的吻加深,胸膛里狂怦的力道是如此驚人,她的心跳頻率也不輸他,最後,她的耳朵幾乎能听見血流在脈絡里來回沖刷的激聲了。

他終于松開她。

她慢慢坐直,眼中仍然如夢似幻,醒覺不過來。

他呵的輕笑一聲,她才神魂歸位。

啊!啊啊啊——她又被他吻了!上次他吻她,還可以推說是在「安慰」她,那現在呢?這個吻代表什麼?

她滿臉通紅,羞臊得找不到地方躲藏。

「我我我——熱水瓶空了,我我我……我去茶水間加水。」她一把跳起來,搶起床旁的茶壺溜之大吉。

水遁!

天哪,好羞人!他為什麼要吻她啦?討厭討厭!

唔,倒不是討厭他的吻,其實……感覺還滿不錯的,只是……這樣她以後要如何面對他?當成沒發生過也很奇怪啊!

幾位護理人員經過她身畔,都差點把她攔下來,叫她去量血壓。正常人的臉孔可不會紅成這副德行,八成是中風前兆。

「真是,可惡,隨便擾亂一池清水是不道德的行為,跟殺檸檬一樣罪惡。」她邊走邊嘀咕,吐出來的是抱怨,嘴角那抹甜俏的笑意卻訴說著完全不同的心情。

「小姐,你要加熱水啊?」在茶水間門口,—位清潔歐巴桑把她喚住。

「是的。」

「這一層樓的熱水器壞了,你要到樓下去倒。」

「好,謝謝。」

很不巧,樓下的熱水器也故障了。衣絲碧皺著眉,這間醫院的設備故障率與他們的收費標準未免成正比。

算了,只好再往下一層找去,總算下來這層的熱水器可以正常使用。

她先洗好幾只茶杯與茶盤,再把冷熱水調成他喜歡的溫度.才托著茶盤回到樓上去。

來到頭等病房這一層,遠遠的,長廊尾端有人走出來。距離太遠,她看不真切那人是從底側的另一條走廊轉上來,或是從底端的病房走出來。

若是後者,那間病房是余克儉的房間!她加快速度,那個人也迎面走來,兩個人交錯而過時,他把臉別向另一側,她只能匆匆看他一眼。

對方穿著干淨卻陳舊的衣飾,五官非常平凡,是那種你看過兩、三次可能都還記不住的長相,年紀已經五十來歲,不算年輕了。

她迅速回到病房里。

他正端坐在床上,眼神穿越窗戶,落在不知名的遠方。

「剛才有客人嗎?」她放下茶壺,好奇地問。

「沒事,只是一位長輩來拜訪。」他慢慢回答。

那個人怎麼看都不像余家會往來的對象!然而,他不想說,她也就不敢再追問。

沒法子,在她心中,他除了是獨—無二的白馬王子,更是一名嚴厲的老師。只要他板起臉,她向來只有乖乖听話的份,連質疑的念頭都不敢有。

方才那一吻所引發的幽淡、微妙、暖昧,已經散去。

應該感到如釋重負,或者……惋惜呢?連她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了。

***

他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老夫人調來的廚娘又遣了回去。

這件事引起老夫人的嚴重關切,然而,一如以往,只要他拿出冰冷而堅持的意志力,很少有人拗得過他。

少了大宅于派來的「糾察隊」,衣絲碧著實如釋重負。

廚娘那種刺探的眼神讓她聯想到以前德國的「蓋世太保」,隨時等著搜集她不利的情報,讓老夫人可以名正言順攆她走。

時序仍然是夏日午後,他剛結束一場視訊會議,偷個小閑到院子來吹午風,翻幾頁閑書。

每天下午三點到院子里賞景喝茶,已經成為兩人的固定習慣。她哼著小曲,替他盛一碗微溫的枸杞茶,替自己倒一杯冰甜的菊花茶,再將搭配的茶點準備好。

「你今天心情不錯,在高興什麼?」他從書里抬起頭,眼楮跟著她繞。

「噢。」她害羞地吐吐舌尖。「沒什麼,就是心情很好而已。」

不敢向他承認,自己是因為廚娘的家當今天全搬出儉園而高興,這樣好像顯得自己很小家子氣似的。

余克儉靜靜望著她半晌。

廚娘雖然被他遣回去,卻故意留些私人物品在儉園,平時有事沒事就會托詞要過來拿東西,然後賴上大半天才肯走;用椅腳想也知道,此舉是出自誰的授意。

他對廚娘的行為雖然不耐,心里也明白,下人們只是听主子的命令辦事,為難他們沒有意思。

「你不喜歡她,為什麼不說呢?」

「我……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她從來沒有想過運用自己對他的「影響力」來達成心願——可能在本質上,她並不認為自己對他有影響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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