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我們就住在那里。」但亞這回看了她一下,不過又很快地轉開。
「這和我們當初談好的並不一樣。」紗縵蹙起柳眉。
「噢。」但亞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眼見從他那里,問不出來什麼,紗縵按下耐心。等到真正落腳再說!
又行駛了四十多分鐘,四周的景物漸漸褪去繁華,換上淳樸的樣貌,他們似乎來到非常偏郊的地帶,往遠方一眺望,已經可以看到沙漠的塵煙。
她又回到沙漠上了。
平心而言,城市與沙漠讓她選,她是寧可選擇後者的。
麥達應該已返回牧場舌忝舐傷口了吧?他們兩人的距離,不再那麼遙遠了……
車駕終于在一處龐大的產業前停住。前方有一道長長的圍牆,圍牆內,一座巨形雙層建築物匍匐在地面上。
電動大門緩緩開啟,車子繼續往內開,庭院里有許多來來去去的大漢,模樣像是守衛,數目多得驚人。
酋長只是個尋常的生意人,為何需要雇用這麼多警衛呢?
她的問題沒有對象可以找到解答。
車子在大門前停下,幾名女眷出來開門,將她扶了出來。
她的新婚夫婿也跟著跨出車外。
「紗縵,這三位是將來服侍你的僕婦,你先跟她們回房去,我稍後再去看你。」但亞說完,轉身往庭院里的一條小徑走去。隨行的幾輛禮車也緩緩朝屋後開去,除了她這個新娘,竟然沒有任何人下車。
「少夫人,請跟我們一起來。」一位四十來歲的女佣面無表情地說。
紗縵的心中充滿了疑竇,種種詭異的狀況,讓她開始警覺起來,稍稍沖淡了和麥達分離的哀傷。
她的丈夫,這一走開來,共離開了一個多星期。期間,只有她獨守空閨,待在新房里。
她的新房和主屋只靠一條廊道相連結,原則上已經算偏翼了。有獨立的庭院、房舍,和膳廚。
每天夜里,她憑著欄桿,仰望頭上一輪明月。唯有想到麥達和她正共享月色,才能勉強填起心中的思懷。
這天夜里,望完了月,她獨自回到臥室里入睡。
長天夜色千里,月亮明淨如盤,房內沒有捻開任何夜燈,只有月光伴著她入夢。
今晚,她睡得格外不安穩,不斷夢到麥達那雙傷心欲絕的深眸。
「呵……」一陣熱氣呵上她的頰畔。
她皺了皺鼻子,在夜夢中翻個身,繼續不沉地睡著。
一雙熱熱的手滑進薄被單底下,沿著她的嬌軀往上爬。隨即,一個沉重的身軀覆在她上方,張唇吻住她。
麥達,這調皮的家伙,又來侵擾她了……
她輕嘆了一聲,蠕動著,感受這只手在她的胸前游移……
不對!這不是麥達的味道!
她猛然張開眼,對住一雙五公分之外的眼眸。眼楮的主人對她咧開嘴一笑,露出不太平整的牙齒。她沒見過這張面孔,他甚至不是她的「丈夫」!
紗縵驚駭欲絕,曲膝一踢,狠狠踹向不明男子的命根子。
「啊!」不明男子慘叫一聲,抱著下月復滾倒在床上。
紗縵不敢停手,發了狠抓起所有觸手可及的物品往他身上丟。台燈,鬧鐘,花瓶,梳子,書,小手鏡!
「他×的!」不明男子罵出一連串髒話。
趁著他行動力還未恢復,她赤著腳沖出陽台門,直直跑進庭院里大叫。
「救命啊!來人啊!」
她竟然足足叫了五、六分鐘才听到其他人的腳步聲?
為什麼?為什麼來得這樣遲?院子里不是時時都有守衛嗎?
「快來人啊!」她尖叫到幾乎歇斯底里。
燈光大亮,一個僕婦匆匆拉著睡衣前襟奔到她身畔。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房……房間里……」她驚魂未定,全身劇烈地顫抖。「有人想襲擊我!半夜模到我房里來,想……想……」
僕婦回頭對著庭院的小牆大喊幾句,某個守衛匆匆跑進屋子里,檢查她的房間。
「沒人!」守衛搜查了半個多小時,出來回報。
「有的,一定有的,他方才就在里面……」她全身劇烈地顫抖,縮在其中一名僕婦的懷里。
她仿佛回到童年時分,深夜目睹那些凶神惡煞在屋子里出沒,脆弱的心靈充滿恐懼感。
幾個守衛面面相覷,然後聳聳肩。「可能是讓他跑了,我們以後會加強巡邏。」
就這樣?
紗縵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
他們不全宅院里好好搜查一番,不開燈照亮整個院子,不放狗咬人,只丟給她這一句官腔?
這就是米拉族人對待他們新任少夫人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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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丈夫」終于在四天之後出現。
但亞應該已听說了她半夜受襲的事,然而,他面無表情,只淡淡地說,酋長想見她。
紗縵已經對這楝屋子失去安全感,這幾天夜里時常睡到一半便驚醒,整夜下來,真正合眼的時間不到三個小時。僕婦依照階級禮俗,並不敢與她太親近,她覺得孤立無援,沒有朋友,連良人都不能依靠。
當然,即使良人願意讓她依靠,她也是不願意的。在她的心里,她的丈夫只有一個人,就是麥達!除了他之外,她再無法由內心而發地把自己交托給別人!
酋長要見她,她便去見他。順便要和這個公公說一聲,請他加派警衛防守。
「那天襲擊我的人找出來了嗎?」去見公公的途中,她疏遠地詢問丈夫。
但亞走在前方,腳步微頓了一下,甚至沒有回過頭。
「我不清楚,待會兒酋長會親自向你解答。」
他為什麼管自己的父親叫「酋長」?紗縵發現這個家庭真是處處充滿疑問。
兩人進入主屋,來到酋長的書房。
她才剛進門,但亞向酋長躬身行了個禮,倒退出去。
紗縵蹙眉望著他奇怪的動作,直到他把房門帶上。
「坐,紗縵。」胖胖的酋長從紅木大桌後走出來,示意她到一旁的沙發上坐定。「這幾天辛苦你了,听說你夜里睡得不太好。」
「有人襲擊我!」她老實不客氣地說。
「哦?」酋長只是挑了個眉,胖臉上仍然堆滿笑容。
「但亞為什麼不坐下來和我們一起談?」她看向房門口。
「他不是但亞。」酋長慢條斯理地抽出一根雪茄。
「什麼?」
「他不是我兒子但亞。」他好心地重復一次。
「那,他是誰?」紗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只是我手下的一個員工,代替但亞出面與你相親、結婚。」
她的腦中一團混亂。情況怎會變得如此?原來,她一直以為的新婚夫婿,從來不是正主兒?!
「你從頭到尾都在作假?」
「應該說,我只是運用一點小手段,得到我想要的一切。」酋長斂去臉上的笑容,淡淡說道。
「真正的但亞在哪里?」
「他去年染上異癥,早就病死了。」
紗縵霍然起身。「那麼,你和我、桔姬夫人的協議也都是假的了?」
他們當初的協議是,夫家不能將她帶離達曼市,也不能強迫她履行夫妻義務。她和但亞結婚三年,若能培養出感情,願意留下來繼續做米拉家的媳婦,就繼續留下來。否則,桔姬夫人願意償付他們一筆贍養費,兩方分道揚鑣。
「紗縵,看看你的四周,」酋長的眼中首度露出陰森的神情。「你已經落在我家的手心里。即使我不想遵守承諾,你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