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愛那麼多 第6頁

「牛仔。」他的語氣很輕淡。

「阿海?」老朋友顯然相當訝異接到他的來電。「奇了,你這個世界知名的大忙人很少在一個月之內打兩通電話給我。」

「少挖苦我了。」他苦笑。

老友警覺起來,立刻听出他聲音中的異狀。「你怎麼了?」

裴海停頓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照實說。該死!他好久不曾體驗過如此這般的彷徨。

「牛仔,我見到她了。」

輪到彼端停頓了良久。「池家的小女孩?」

「還會有誰?」他又苦笑。「她是我台灣巡展的藝廊代表。」

「這麼巧?」牛仔喃喃低念。「那你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的口氣略微苦澀。「牛仔,我想多認識她一點。」

「小心一點。」牛仔立刻提出警告。「假如人家的生活很平靜,別下去擾亂一池春水。」

「我知道。」裴海仍舊只能苦笑。一池春水早被擾亂了,只不知道是她那池,還是他這池。「你呢?最近在忙什麼?」

牛仔明顯頓了一頓。「忙著搬家。」

「終于肯搬離你花蓮的那間狗窩了?」話題轉移開來,他立刻放松許多。

「沒辦法,台北居、大不易,我好不容易才從虎視耽耽的親戚之間分到一塊地。」

這下子輪到牛仔苦笑。「倒是便宜了你這小子,我搬到台北之後,你想A我的水果或花卉就方便多了。」

「等你搬來,我打一把鐮刀送你。」他笑道。

「這可是你說的,別忘了在刀柄上落款。」牛仔立刻變得涎兮兮的。「那把鐮刀賣了,夠我多進口幾款新品種的花栽。」

「少廢話。」他笑罵著掛上話筒。

抬頭看看鐘,還剩四個半小時。

他的心情迷茫,眼瞳卻迸放出光彩……***

「嗨。」裴海親自來開門。

池淨收回漫飛的思緒,臉頰卻無法克制的赧紅起來。

汗濕淋灕的他似乎剛從工作房走出來,額角和頸側淌布著幾顆汗珠,古銅色的胸膛上也滑過兩三道汗水;緊身牛仔褲貼服著下半身的肌肉線條,藍襯杉的下襬塞進褲腰里,扣子卻完全敞開,露出肌實塊壘的胸肌。

他實在是個很有男人味的男人,長發披散,氣質狂野,粗獷豪邁。倘若古時候鑄刀鑄劍的匠工都有著他這樣的外貌與氣質,也就不難想象為何富家千金會不顧家人反對,甘心與對街的打鐵匠私奔。

「我替你帶了合約來。」她怯怯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公事夾。

「請進。」他側了側頭,讓開一小步。

她猶疑的瞧了瞧門內。「我沒有打擾你吧?」

「妳?妳的大駕光臨不可能是打擾。」他微笑,露出白亮整齊的牙齒。

她又無法克制的臉紅了。池淨,這句話只是一句普通又中性的言詞,沒有其它意義,不要亂想!她警告自己。

房子里仍然像上回一樣空蕩森冷。即使有了上一次的視覺刺激,再度回到現場時,她仍然小小的被震撼了一下。

「隨便坐,我去倒茶。」他的長腿跨開來,直直往廚房的方向走去。「丑話先說在前頭,老鄧向我請了兩天假,回他兒子家過生日,我的泡茶技術可沒他好。」

也就是說,這間偌大的山區豪宅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她蹩手蹩腳的坐在沙發上,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只要待在他附近,她就會完全施展不開。

其實她只是來送一份文件而已,合約放下,人就可以走了。事實上,她根本不必親自送過來,只要派個快遞、或到郵局寄封掛號信給他就行了。

但是,他要她送;于是,她也就來了。

「來,我已經盡力了,能不能下咽就看妳運氣。」轉眼間,他兩手托著一個大茶盤從廚房走出來,全身肌肉隨著運動而伸展出優美的線條。

池淨不禁有點納悶。她兩次看到裴海,都有不同的感覺。第一次見到的他像個深不可測的魔法師,今天見到的他卻像個輕快活潑的大男孩。就她所知,媒體們向來替這位才華洋溢的藝術家冠上「陰晴不定」、「很難相處」的形容詞。就連她的老板也常常和他說完電話後,愁眉苦臉的掛上話筒,一副「我又被削了」的倒霉樣。

好象,她看到的裴海和別人不同似的。

「謝謝。」她接過他遞來的茶,視線不自覺的避開他。

「滿足我一個私人的好奇心吧!」一只細致的瓷杯勾在指間,他蹺起腿,閑適的開口。「一般女孩大多選讀商學系,妳為何會選擇藝術呢?」

「純興趣而已。」她故作無事狀的聳了聳肩。他連她是藝術系畢業的也知道?「不過我的專長在于畫作鑒賞,對于古刀劍這門新興藝術真的一竅不通。」

「嗯。」他沒再說下去,淡淡的透過杯緣打量她。

「合約我送來了。」池淨被他直率的眼光盯得渾身不自在。為了轉移注意力,她從公文包里拿出簽約的副本。「如果沒有其它事情,我就不打擾……」

「想不想參觀我的工作室?」他忽然放下茶杯,俐落的站起身。

「現在?」池淨訝異。

「妳不方便嗎?」他挑了挑率挺的眉。

「方便!當然方便!」強烈的興奮感襲涌過她,沖擊得她臉頰發紅。據說工作室如同藝術家的聖殿,外人不得輕易涉足,更何況脾氣古怪如同裴海,而今,他卻主動邀請她。參觀一個鑄造出偉大藝術品的殿堂,是所有藝術迷追逐的夢想。

「來吧。」裴海藏住一個勝利的微笑,攙起她的手。

她又是微微一楞,忽然掙開他似乎太刻意了,只好也就這麼讓他握住。

熱。

這是他的工作室給人的頭一個印象。

熱氣彷佛統戰了整個空間,不讓一絲絲冷空氣有入侵的機會,而這還是他尚未全面激活鍋爐的溫度而已。

「真是……太壯觀了……」她近乎虔敬的低語。

他們彷佛置身于一座小型的兵工廠。

內部面積比她想象中大上許多,沿著四周牆壁擺放一圈特殊設備,看起來頗似大樓電機房里的機組︰四方四正的箱形鐵門里,嵌滿了大大小小的開關。

「這一排是溫度控制器,負責調整兩座鍋爐的溫度。大多數的設備都用在第一座鍋爐上,因為它負責燒熔我自行調配的原料,現成的鐵材並不能滿足我的需要。」他站在她身後,一一替敬畏結舌的嬌客做介紹。「鑄模機、工作台、鐵錘、風扇,還有一堆大大小小的工具。」

她輕吐出近乎夢幻般的語氣。「原來,原來鑄造刀劍鐵器需要這麼多高科技的設備,我現在才明白。」

「妳該不會以為我只需要一只火爐、一柄鐵鉗、一把鐵錘,然後整天敲敲打打,就能敲出無數把刀鎗劍斧吧?」他好氣又好笑。

池淨俏臉一紅。她原本還真這麼以為的!

「隔行如隔山,我又不是做你這行的。」

啊!他竟然靠得她如此之近,幾乎等于貼住她的背心。她的俏臉微微一熱,連忙往前跨出一大步,假裝檢視鑄壓器的外觀。眼光一掃,瞄見地上委落的半成品,形狀肖似一柄斧頭。她心疼的跑過去撿起來。

「老天,你居然這樣隨手亂丟!這些完工之後都是博物館級的收藏呢……啊!」斧頭的重量超出她的預期之外,她才提到膝蓋的高度而已,兩只手已經發軟了。

「當心。」裴海趕緊沖上前,及時撈抱住她的腰,免得她一坐到地上。

「好重。」她余訝猶存的松開掌心,讓他從後面接手。「原來古人用的斧頭這麼重,難怪驍勇擅戰的將軍們都以臂力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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