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愛那麼多 第22頁

其實稱他們小朋友有些不太公平,小沉今年也有二十八了,小她兩歲而已。然而,她就是感覺自己比他們滄桑很多,彷佛是上一輩的人。

很難相信,歸返台灣已經三年了。猶記得當時一身病苦的她站在家門前,著實嚇駭了親朋好友們。大家只知道她和裴海離婚了,細節她不願談,別人也不好問,懸案就此擱了下來。

彷佛那一年半的婚姻從未存在過。

經過四個多月的心靈療養期,她強迫自己必須振作起來。簡明麗一直鼓勵她回到天池藝廊,然而,舊有的工作崗位上余存了太多的回憶,她暫時承擔不起。于是,在得到學姊的諒解、並婉拒了她的邀約後,池淨選擇一間新成立的藝術經紀公司落腳,擔任起老板的執行秘書一職。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三年的光陰,她不輕談感情,不接受追求,只專心投注于工作上,下了班準時回家,過著猶如工務員的規律生活。

這段期間,裴勁風曾試著聯系她,卻被她一一回絕。當年為了顧全他們的父子情,她生受了多少委屈。如今她已不再是裴家的媳婦,對他也算仁至義盡。

試了幾次不得要領之後,裴勁風終于放棄了,此後再也不曾打擾過她的生活。和裴海在英國一別,倏忽已三載了。

兩人雖然再不相逢,她仍听得到他的相關動向,有時從報紙,有時從雜志,有時從同行之間的口耳相傳。後來彩雯進入經典工讀,首席偶像就是──「那個在全界都好有名、又帥又有才華、又賺好多錢、東方人之光的超級大帥哥」裴海。于是,她就更能听到關于裴海的點點滴滴。

正經的消息有他在何年何月,于某處某地舉辦了某某主題的個展;或某某國的某某大學頒給他某某成就獎。

倘若三年前裴海的聲望稱之為「如日中天」,那麼三年後的他已成為一則傳奇。他強烈的個人魅力,以及作品顯透的光華,在在奠定了他的大師級地位。

八卦消息自然也是免不了的。偶爾他會被記者拍到偕同長笛美女在高級餐廳共膳;抑或和某位艷美的超級名模同游意大利;再不然便是珠寶贈紅粉知己,再添一椿香艷美談。

裴海的鑒實力自然是無懈可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選焙手表一定找泰格休爾,暴發戶才買勞力士,而布瑞特林又太小家子氣。物色珠寶先考慮古青斯基,瓖工、切工就看第凡內,除非迫不得已才上卡地亞──這些都是他的品味和習慣,她仍然深深記憶著。可以想見,那位收受他饋贈的紅粉知己,當天一定笑展了整夜的歡顏。

罷了。罷了。這男人再與她無瓜無葛了。池淨硬生生斬掉心頭的嘆息,潛心沉回工作里。

下午五點半,池淨收拾好皮包,熄掉辦公室的燈。一走入電梯間,彩雯正靠在大理石牆上等候其它同事,最新一期的國際藝術月刊被她有一搭沒一搭的翻閱著。「嗨,你們好好玩,我先走了。替我向美芳說一聲生日快樂。」她輕扯一下大女孩的辮子。

「OK,ByeBye!」彩雯咧開輕稚爽朗的笑紋。

下班尖鋒期,電梯以龜速移動于各個樓層之間。她耐著性子等待。四樓、五樓……還有八層樓。

「啊!」冷不防,彩雯爆出一聲大叫。

「怎麼了妳?」池淨驚魂甫定的輕撫胸口。

「哇!怎麼會這樣?偶像破滅了,嗚……」彩雯滿臉沉痛,指著雜志上的「藝界人事動向」。

「我看看。」她好奇的接過來。

「嗚,我的偶像居然訂婚了……虧我還一天到晚夢想他會來台灣,到時候我要穿超級緊身勁爆火辣的短裙去勾引他。結果裴大帥哥居然敢不等我,自己跑去另結新歡,還快結婚了,嗚……太傷我的心了。」彩雯夸張的捧住胸口,簡直是痛心疾首。她怔怔捧著雜志,以近乎呆滯的心情,仔細咀嚼報導中的每一串字與句。(藝文花訊)古刀劍藝術的發揚者裴海,近來傳出喜訊,已與所屬經紀公司的董事長千金訂婚。

據悉,媞娜.艾地格出身于名門世家,芳齡二十五,教養良好,目前服務于家族經營的藝術經紀公司。三年前裴海與該公司簽約時,媞娜即被指定為他的貼身經紀人。由于裴海的舊約即將到期,如今傳出此一喜訊,家族長輩有意籠絡的心意不言而喻。對于外傳的政治婚姻一說,媞娜主動表示,她和裴海已經相戀多年,兩人純粹是兩情相悅。

經紀公司發言人也私下透露,由于裴海目前正忙于五年一輪的世界巡回展。待展示會結束後,兩人將擇吉時舉行婚禮。

他要結婚了。他又要結婚了。

她茫然的讀完報導,茫然的合上書頁,茫然的踏進電梯,茫然的投入下班人潮里。她不曉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家里,只曉得胸膛里空空蕩蕩的,一縷丹心彷佛失了著落。他愛上別人了。他要結婚了。

她茫然的進入臥室里,在有限的空間內走來走去。原來以前的自以為灑月兌全是假的,現在真真切切的听聞他即將結婚,舊有的傷口又被掀拔開來,血淋淋的,狼籍不堪。以後,便是想自以為灑月兌,也沒有必要了。他要結婚了。他即將成為別人的。四周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好淒冷,好孤涼……

她捧著一顆空洞的心,旋開收音機,讓喃喃低訴的細語充斥于四面牆之間。如果不放一點聲音出來,她怕會听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終究還是愛上別人了……

收音機里幽幽涼涼,傳來女歌手的吟唱。

陰天,在不開燈的房間,當所有思緒都一點一點沉澱。愛情究竟是精神鴉片,還是世紀末的無聊消遣?

香煙氳成一灘光圈,和他的照片就擺在手邊。傻傻兩個人,笑得多甜。

開始總是每分鐘都妙不可言,誰都以為熱情它永不會減,除了激情褪去後的那一點點倦,也許像誰說過的貪得無饜。總之那幾年,感性贏了理性那一面……回想那一天,喧鬧的喜宴。耳邊響起的究竟是序曲,或完結篇?感情說穿了,一人掙月兌的,一人去撿。

男人大可不必百口莫辯,女人實在無需楚楚可憐。總之,那幾年,你們兩個沒有緣。薄暮漸漸蓋過天白,孤燈不明,情思欲絕。她卷起簾帷,獨望著天上的一輪皎月。母親曾在房外喚她出去吃飯,她不應也不理。

不是已經想開了,不再為他傷懷了嗎?

這天夜里,台北沒有下雨。

而,她哭了。

切切的傷鳴應和著回蕩的歌聲︰總之那幾年,你們兩個,沒有緣……

***高八度的興奮叫聲一路從電梯間燒過來。彩雯重重擂了辦公室門兩下,不等她應聲便主動推開來,紅撲撲的小臉盈滿了歡欣的光彩。

「池姊,妳听說了嗎?裴海的台灣巡展要和我們經紀公司合作耶!今天下午老板和幾位重要主管要到那個媞娜小姐下榻的飯店,與他們談合的耶!妳也會去嗎?」「不會。」她放下剛結束交談的話筒。「談合約又不在我的職務範圍內,我只負責公司內部的事務。」

「真的啊?」彩雯好生失望。「我本來還想,如果池姊也會去,就可以順便幫我跟裴海索取簽名照。不過他會不會露面還很難說啦!說不定就只有那個媞娜小姐出面當代表。」

池淨嘆了口氣,實在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上回哭完了那個夜之後,她已下定決心,從此不再讓裴海影響自己。所以,她一點也不想談裴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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