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愛那麼多 第19頁

彷佛經過天長地久,裴海終于打破沉默。「去收拾東西。」

他繞出書桌後,大踏步走向書房門口。

「收拾東西做什麼?」池淨連忙讓開一步,以免被他來勢洶洶的步伐撞倒。「去巴黎。」語畢,他寬厚的背影也消失在房間里。

巴黎?她近乎虛月兌的扶靠著書房門,滿心茫然,耳中听著他翻箱倒櫃的聲音。他們去巴黎做什麼?

答案是,去巴黎住。

還有米蘭。

還有伯恩。

還有布拉格。

還有盧森堡。

還有阿姆斯特丹。

接下來的半年,他幾乎帶她住遍了歐洲每一處居所,就是不回台灣。往往她前腳還沒坐熱,後腳又得準備遷往下一處新址。

這種游牧民族式的生活,非但讓裴勁風再也追蹤不上他們,連她在台灣的親友也失去了聯絡。

生活就像走馬燈一樣,轉,轉,轉,轉……停不了,也無法停……

對新環境的難以適應、語言上的不能溝通、心理的茫然苦悶、腦中的無所適從,種種壓力排山倒海而來,幾乎沖倒了池淨的防護系統,她再也招架不住。

生命中少了他的軟語溫存,卻多了他狂風驟雨的索求。他比以往更常向她提出的需索,彷佛漸行漸遠的心靈已月兌去了韁,只好從軀殼方面補償。

他的求歡方式變了,變得更強烈激狂。當夜幕掩上,四下靜寂,他以著近乎絕望的方式,猛烈的要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兩人筋疲力盡為止。

于是,她的心靈被擰吧枯竭,她的軀體也消蝕殆盡……

「我想回台灣。」翌年四月,她終于精疲力盡。

「我目前不方便。」裴海淡淡拒絕。

「我自己回去。」她說。

裴海從雜志後抬起頭,定定盯住她,目光幽遠而深不可測。

她蒼白的容顏帶著一絲淒艷的笑。「我們離婚吧!」

***兩人又回到英國,處理離婚的事宜。

手續辦妥的那一日,他遠揚而去,飛往下一個療傷止痛的落腳處。她待在倫敦旅館,等待回台的座位和班機。

這段令人稱羨的婚姻,只維持了十五個月。

為什麼呢?返台前一晚,她空茫的坐在房間里,望著天空一行又一行的季雁。當年為了愛他,甘心情奔于千里。如今再回首,卻已是百年身。彷佛昨天還山盟海誓,片刻舍不得離分,如今便就雙頭雙行了。

仔細回思,他們的婚姻結得莫名其妙,離得也莫名其妙。他可以在第二次見面時愛上她,也可以在兩天之內放手讓她飛走。

直到此時此刻,池淨才領悟,她完全不了解這個曾被稱為「丈夫」的男人。當天夜里,倫敦下了一夜的雨。

而,她沒有哭。腸枯思竭之後,體內已榨不出半滴半點的水澤。

池色淨天碧,水涼雨淒淒。天青水淨好景已過,如今淒雨瀟然,正是她人生寫照。當飛機朝天際而去,她疲憊的合上眼,睡掉整段旅程。即使身在高空中,倫敦的雨聲仍在她夢里幽然飄蕩著。

從此而後,兩人山水天涯,不再牽絆,不涉情衷。

第七章

下午時分,裴海走入日光書房時,妻子正蜷在沙發上,抱著電話喁喁輕談。一身女敕白的她肖似溫順的貓咪,享受著暖寧的陽光。

他坐進沙發另一端,將她移進自己懷里。

「對,我知道。」池淨仰頭朝他微笑,口中仍然應著台灣來的電話。「應該還沒有。……我也不曉得,我再問問他好了……」

他低頭輕吻著妻子的前額,帶著一份滿足的心情,靜靜欣賞她。

婚前的池淨雖然清麗飄逸,卻像顆半青的隻果。她是直到婚後才褪去了青澀,添抹幾分少婦的圓潤風情,嬌雅柔媚之中,帶著不設防的純潔。

這種風韻只在已解人事的女人身上才看得到,之于男人,猶如強力的催情劑,除非是言漢瞎馬才可能不受吸引。前陣子那不要命的史考特就是看上她這點。想到史考特,他不禁擰起沉沉的濃眉。

慶典那些日子,池淨依了他,和海倫分班看顧。有他在,史考特自然無法跟她私下交談。到了最後一日,那痞子終于捺不住性子,竟然當著他的面拉住池淨,大聲告訴她︰「終有一天,我也請得起妳吃『喬其安諾』,我也買得起第凡內的珠賓送你。」怒火狂燒的他當場一拳過去,揍倒那家伙,在圍觀者的驚呼聲中帶走妻子。史考特莽撞的行為讓池淨沮喪了很久,此後,她再沒有單獨下山過。

「工作累嗎?我去幫你沖壺咖啡。」她結束通訊,把話筒掛回小圓幾上。「不用了,老鄧一會兒就端進來。」他摟緊俏人兒,不讓她走。「你今天都做了些什麼?」

「沒什麼。看看書,听听音樂。」池淨輕啄一下他的臉頰。

他知道她寂寞,但有了史考特的前車之鑒,他只想牢牢將她鎖在身邊,不讓任何男人看得到她、踫得到她。雖然這麼做很自私,可是對她,他就是無法不自私。此外,過往的陰霾也深深在他心頭盤據。他無法擺月兌吞噬人的罪惡感。愧疚越深,就越想把她握得緊緊。未來的事殊難預料,倘若有朝一日池淨發現了他和她父親的關系,她絕對會頭也不回的離開他。所以他必須趁著還擁有她的時候,抓緊每一分鐘。「前陣子听妳說想在鎮上成立一間藝廊,怎麼後來沒再提起?」裴海一根根的親吻她手指,帶點兒歉疚的意味。

池淨懨懨的嘆了口氣。「何必呢?在德布罕經營藝廊,也維持不了多久。」他一怔。「為什麼?上回慶典,你們的藝展收入還不錯,人潮也很多,應該頗有機會才是。」

「我觀察了二十多天,發現進來購買的都是觀光客,本地人寥寥可數。可是鎮上的觀光活動一年才一次,一次才一個月,藝廊不可能只靠那個月生存啊。」池淨把玩著他的鈕扣,顯得有點氣悶。「其實想想也是。德布罕的居民清一色都是農人,對肥料、小麥、種子的興趣,鐵定大過于幾張掛在牆上的畫。農人的天性較為殷實,我的藝廊看在他們眼中,大概像花拳繡腿吧!」

「妳想做就做,開藝廊只是讓妳多個排遣解悶的管道而已,我們又不靠它吃飯。這點小興趣,我還負擔得起。」

「算了。又不是辦家家酒,經營一間無人光顧的藝廊有何成就感?」池淨低聲說。而且她不敢老實告訴他,太常出現在德布罕也會引出不必要的反效果。

史考特最近不知著了什麼魔,天天晃在街頭等她。有一次還真在街角被他逮到了。他把她拉到小巷子里,挖心剖肺的向她表白,並苦苦哀求她不要再閃躲。在他藝術家的浪漫心靈里,她已婚或未婚並不構成威脅,重要的是他們倆能否找到真愛。

「妳只是被道德規範的壓力所綁縛,才不願破壞婚姻的誓言。尋找真愛難道不比守著空洞的婚姻更重要嗎?」史考特激動的大吼。

她啼笑皆非。反正再如何向他保證「她的婚姻不空洞」、「她的真愛就是裴海」也沒用,他只接受他想听的答案,所以她干脆減少出現在德布罕。

生活空間已經很小了,現在連小鎮都去不了,她真的有一種行將窒息的感覺。書房門口響起幾下輕叩,老鄧端著他的咖啡及她的珠露茶進來。放下茶盤,替主子和夫人各斟一杯後,老管家欠了欠身,又沉默的離去。

「剛剛是誰打來的?」裴海勾起咖啡杯,干脆轉移話題。

「被你听見的那通是媽媽打來的。」她也傾身持起茶杯,提至鼻端前輕聞幽爽的茶香。「我們聊了一些家里的閑事,她告訴我小恩研究所畢業了,大哥又升官晉爵了,還有……問我們何時回台灣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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