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藤靖和差點忘了,懷孕婦女心神不寧是會影響到胎兒,應該盡量避免。但最重要的是,這女人的脾氣不太好,他不想惹動她的肝火,尤其他今晚尚未嘗到什甜頭。
"好吧!如果你堅持要知道。"她重重地吧了一口氣。"跟我來,我帶你去找那個人。"
黃少貞皺著眉心,起身跟在他背後。
這棟大宅子有更趣致引人的景致嗎?可見出身于古老的家族也是挺多彩多姿的。
石藤靖和帶她來的風景點並不遠,事實上,就在她的對門。由于大宅的這一翼是長形構架,回廊位于正中央,隔出兩塊領土,她的斜對門另有一間房室。她不曉得原來對面還有一位鄰居。
他輕叩欞門,沉著聲音低喚著︰"小哲,開門。"
門的那端陷入長長的沉默。
"小哲?"他又叩了一次門,眉頭已經緊鎖。
拉門終于靜消消往側邊滑開。黃少貞發現自己居高臨下,睞見一顆小腦袋的頭頂心。
"小哲,今兒個是你整天打擾黃小姐嗎?"石藤靖和嚴肅的質問。
小男孩的年齡不超過十歲,一顆小腦袋壓得低低的,沒有正眼看視任何人。
"你的行為非常不禮貌,也驚嚇到人家,還不向黃小姐道歉!"冷峻的怪責一字一字掉在小男孩頭上。
黃少貞蹲下來,和小男孩保持同樣的高度,低頭瞄看他的表情。小哲似乎沒料到她會忽然彎,頓時有些措手不及。在小男孩隱藏起一切情緒之前,她及時抓住她頑強不馴的眼神。
她微微一笑。這是一個有精神的小家伙!可惜兩人的語言無法溝通。
"算了,石藤,他只是一個小孩子,別太苛責他,讓他回去睡吧!"她仰頭囑咐道。
嬌客非但沒有狐假虎威的數落他,還給了他一個溫柔清麗的笑,小哲又是一愣。
"黃小姐寬宏大量,不願和你計較,但是石藤家的禮教不能破。從明天開始,你禁足一個星期,知道嗎?"石藤靖和下達冷洌的命令。
小哲僵硬的點點頭。
黃少貞雖然听不懂他們的言語,但他嚴峻的口氣已透露出諸多訊息。
"我們回房吧。"石藤靖和扶起她。
一回到房內,她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你沒有為難他嗎?"
"最近是他暑期輔導的空檔,我禁他幾天足,不礙事!"他淡然說道,不當一回事。
"我不是叫你別苛責他嗎?"黃少貞的蛾眉微蹙。"他叫什名字?是誰家的孩子?"轉念一想,發現那雙濃眉大眼和他有幾分相似,另一個念頭倏然形成。"他該不會又是你在哪個國家制造出來的風流產物吧?"
"謝謝你的信任!"他怪瞪她一眼。"小哲是我弟弟的獨生子。"
喔,那還好!她半信半疑的點點頭。"我沒听說過你有弟弟。"
"小哲的爸爸是我父親庶生的兒子。兩年前,他們夫婦倆遇墜機身亡,小哲頓時成了孤兒,于是我將他帶石藤家養育。"他擺擺手,低身抬起散亂在地上的髒衣服,顯然不願再討論這個話題。
原來是小老婆那一系的血脈。黃少貞嘲諷的暗想,石藤家的男人顯然有外出四處播種的習慣。
思及小男孩陰郁的臉容,黃少貞不禁感到憐惜。她向來喜歡小孩,也希望全世界的孩子都能安然快樂的成長……一個詭異的念頭驀地襲向她心田。
不對!大大不對!怎可以這樣呢?
"不早了。你想留在我房里作客嗎?"他安適的鑽進被窩里,眼中閃爍著期待。
卻直勾勾望進一雙怒氣十足的杏眸!
"我簡直不敢相信!"低抑的嗓門象征著風雨欲來。
"我又做了什?"他立刻提高警覺。
"我簡直不敢相信!太令人無法置信了!"黃少貞陡然提高聲量。"你們怎可以如此?我還以為我能放心的把孩子托付給你,結果呢?看看你做了什好事!"
"你對我們的安排有什不滿意嗎?"他蹙起眉心,一副面對潑婦、試圖與之講理的模樣。
"滿意?我應該滿意嗎?"她狂怒的飄來飄去,幾乎在他的榻榻米上踩出道火紋。"看看你們對小哲做了什?"
"我們對小哲做了什?"他愕然不解。小哲失去父母,他善意將小男孩帶回家撫養成人,難道做錯了?
"你們根本沒把他當成一個人!"她勃然大怒。"他的地位比一只狗還不如!一只狗還能不時讓主人拍拍頭,安撫一番,可是小哲呢?從我進石藤家的門到現在,沒有任何人向我提過他的存在!我相信若非因為今晚的意外,也不會有任何人準備這做!你們根本就把他當成隱形人!"
"你這樣說太不公平……"他試著辯解。
"養育一個小孩不是供他吃、供他住就夠了,還包括愛和關懷!你們母子倆真的愛他、關懷他嗎?"她怒火高張的回答自己,"不!你們把他安置在疊處陰暗的大宅子里!令堂接納他是為了防堵眾人的幽幽之口,而你呢?你接他回來只是因為良心過意不去!你們倆根本不是為了愛他而找回他,你們只是為了自己!"
脾氣再好的人,听到這里也不禁動了肝火,更何況他本來就不是什馴良耐心的爛好人。
"小哲的問題與你無關,你也未免太小題大作了。"他反唇相稽。"你才踏進石藤家兩天,就想涉足我們的家務事,你不嫌太早了一點?"
狂烈惱恨的紅霧在她眼前蒸騰,幾乎燻迷了她的眼。她用力喘了兩大口氣,試圖平撫胸腔內的熱焰。
"你說得對,我確實沒有資格過問堂堂石藤一門的私事。"她厭惡的冷哼一聲。"我算什東西?不過是個隨便被人弄大肚子的低下女人而已,真抱歉冒犯了尊貴的石藤先生!"
好吧!現在她又開始說起失去理智的氣話了!石藤靖和疲憊地耙著濃發。
"我真的很累了,我們不要為了一些閑事起爭執好嗎?"他先退一步,希望求得海闊天空。
黃少貞怨責的盯住他,不發一語。
良久後,眼中的烈怒漸漸褪去。她轉過身去,不讓他瞄見眼眶內的水光。
"你不懂……"她的語音充滿沉靜的憂傷。"我也是一個自私的人……我只是擔心我的孩子將來也會遭受同樣的待遇。"
她推開通往房間的拉門,將自己關進滿室淒涼里。
石藤靖和瞪著木格門。
我只是擔心我的孩子將來也會遭受同樣的待遇。
她認為他會讓自己的孩子在委屈之下成長?
不!他們從來沒有委屈過小哲,當然更不可能虧待自己的骨血。他拒絕接受這項不實的指控!
那你為何產生罪惡感?心底深處,一道微弱的聲音反問他。
因為……他的思路頓了一頓。因為……
因為她是對的。
承認吧!黃少貞百分之百說中了他和母親的心態。將小哲接回石藤家,並沒有讓他們高尚多少,他們只是眾多自私自利的偽善者之一罷了。
"他媽的!"他用力耙過頭發,分不清自己究竟在罵誰。
你活該!他決定罵自己。誰教你沒事跑到千百哩外,替自己弄了一顆良心回來,而且還是一顆嬌美、待產中的"良心"。當然,這顆"良心"的包裝也不錯!這種說法太輕描淡寫了,豈止不錯,簡直讓人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