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寒梅 第15頁

「你看我不順眼,不表示人人必須同樣地敵視我。」短距離的接觸終於超乎她的忍耐度之外,她用力排開他的靠近。「借過,我要睡了。」

螳臂焉能擋車,他突然踱近一步,緊緊的又將欲遁走的她鎖回胸膛前。

他想干什麼?愷梅仰高頭,有點被駭懾到。

「怎麼,你怕?」冷冽的笑容已經沒有任何醉意。「我想也是,參更半夜,你的圓桌武士趕不及救援,你當然怕。嘖嘖嘖,不容易!區區一個國中女生竟然將「賀氏企業」二公子的英雄心收納在羅裙之下。」

如果不是認識冷愷群太深,情知不可能,她會以為他的口氣藏著幾絲酸味。

吃醋?不,她何德何能讓冷大萬人迷為她喝悶酒,灌酸醋!

她深深吸進一口冷空氣,讓沁涼的氣息產生鎮靜作用,猛不期然,一股淡雅的馨香混合在其中。

香皂。這表示他剛才沐浴餅。

她立刻領悟他為何在外頭洗完澡才回家。

女高音彷佛為了應景似的,充滿惡意的嘹唱——只是為了樂趣……

污穢!

「放開我!」她突然失去控制,狂野的推開那陣刺鼻的穢味,那種沁入骨子里的不潔。「髒死了!在外頭亂搞完才回家!你乾脆出車禍撞斷命根子算了!賀大哥說得沒錯,你這種人只有「混蛋」兩個字可以代稱。航髒!航髒!航髒!」

矯捷的身手如影隨形的跟上來,遠在她能抵達房門之前,強猛的縱身,將她撲倒在二樓廊道上。

「啊——」愷梅忍不住痛呼,全身每一寸猶如被壓路滾輪輾過去。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她但覺身體被翻轉了一百八十度,劇烈的重量再度欺壓回身上。

濕濡的氣息吹拂著臉容。她大口大口的喘氣,暈眩神迷,腦里、肺里、心里,全是他強霸的存在。

「你以為你的圓桌武士有多清高?」冷酷的惡咒在她耳畔低語。「別傻了,我們還睡過同一個女人呢!否則你以為我和賀懷宇是怎麼結仇的?真抱歉,污損了你的白馬王子的形象。」

「惡心!污穢!」愷梅狂亂的推拒他沉重的體軀。「你的心里只有性,既髒穢又低俗的性!我替那些和你發生關系的女人感到屈辱!」

他從來就不是個有耐性的人,肚月復內沉澱的怒火,心頭上縱橫的騷亂,腦海里翻騰的狂潮,這幾千幾百個日子以來的壓抑,像洪的水閘一般,一古腦兒涌向怨憎的根源。

「沒有性,就不會有你這個小雜種出來現世!」他低吼,猛然扣住她的下顎,惡狠狠的狂印下去。

愷梅的大腦轟然一響。他……他想做什麼?吻……怎麼可以?這是邪惡的,污穢的!被神明禁止的舉措!

他是她的哥哥,怎能以男性與女性的行為加諸於她身上?這是……啊!

唇上傳來尖銳的刺痛,他的舌強硬地撬開這道關卡,酒精氣息流竄進她口里,暈眩而迷亂的感覺突然癱瘓了全身。啊,不行的,可是她好昏,腦子里混混沌沌……竟然興不起一點一滴反抗的力量。

他的吻,他的唇……

這一切的發生,不應該。

她陡然清醒,開始狂亂的掙扎。「住手……」

敖著在唇上的力道,頑強得不容人拒絕。她拚命扭轉頸項,想避開那如影隨形的吸吮。

「別……」每一次短暫的掙月兌,都會被他更強勁的力量制伏。她近乎絕望,恍然覺得自己再也擺月兌不了這個男人。

不,不是!冷愷群之於她,不是男人,而是兄長,有血緣關系的手足。

不要!她倏地哭喊——

「你是我哥哥!」

驚恐的尾音穿透夜的深邃。

他的軀體僵凝,神智似乎在剎那間清明。

她提高手,橫遮住雙眼,卻擋不住哀哀的淚水滑落。

黑幕拉開,幕下的現實是如此丑惡。這一切的發生,違逆了人類的禁忌與倫常。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揭開那層曖昧的保護罩?為什麼,為什麼要暴露出不該存在的事實?

身上的重量緩緩移開,她卻無力站起來,肘臂依舊遮擋著脆弱的淚眼。現在,她不但失了力,也失了心,胸口幽幽,再也沒有著落……

天上飄下雪片,觸在肌膚上,冰冰涼涼的。屋內怎會下雪?她終於移開手臂,滿地凌亂飄散的照片像是宣誓著什麼。

照片中的男子她並不陌生,幾年前曾經在他的書中見過,不知為何,依然記憶到現今。

有數張影像出現女主角,她用顫巍巍的手拾起其中一張,細看,相片中的女人赫然是她母親。卓巧麗的神情百般復雜,既似憂愁又有歡喜。

為什麼讓她看這些一望即知是窺攝的照片?她茫然抬眼。

夜依然帶著保護的顏色,橫隔在他們之間。

冷愷群的影蹤消失在書房之前,一句森啞的喃語襯著女歌手的嘶喊,雋刻成她永生永世的烙印——

「你不是我妹妹。」

第五章

你不是我妹妹……

她沒有向母親質疑照片中的男子是誰,甚至懶得詢問,事後冷愷群如何對那團混亂的情況提出合理說辭。他總是有辦法的,她相信。

寧可以無知偽裝一切。

真相的底層包含了太多丑惡,她承認自己扛不起。當一個妻子並未對丈夫忠實,當一個母親欺瞞了女兒,當唯一的親人失卻了令人信任的價值,她不曉得自己還能到何處尋求解答。

因著那夜,她心中漸次發酵出一股對冷愷群的憎恨。

也在自此之後,冷愷群對她的態度有了明顯的轉變,過往的輕忽如今被緊密的監視取代。他的眼光太常太常盯注在她身上,那樣的復雜詭譎,那樣的莫測高深。

可是,她不去理會。大多數時間,她的神魂浸婬在半恍惚狀態,一種旁人無法融入的沉默。

外界的改變,季節的遞嬗,對她而言缺乏實質意義。無論太陽是否從東邊升起,西邊薄落,時間之輪照舊會自動往前運轉。既然如此,就沒有太去在乎的必要。

心靈保持刻意的空白。

「嗨!又是你。」放學前往T大的途中,不期然的招呼聲震湯了她的耳膜。

在一個十六歲的傍晚,放學後,她再度遇兒那雙巧克力色的眸子,濃郁純厚的顏色把熱量摻和進她的冷漠里。

「賀大哥。」即使兩人只有一面之緣,而且距離上回的初見也已過了大半年,她口中還是自然而然喚出具有親近感的稱呼。

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眼中,賀懷宇獨蘊一種「大哥哥」式的溫柔特質,好像她沒有真心的喚他一聲,就顯得冷酷絕情似的。

「唉!你仍然跟幾個月前相仿,陰沉得嚇人,一點也不燦爛伶俐。」他又搖頭又晃腦的。

她很自然的垂下螓首,無語以對。

巧克力色的眼突然彎低到她眼前,沒有預警的捕捉到她竭力想隱藏的荏弱。巴掌大的小臉比上回見面時更清瘦,容色也更蒼白,有如風一吹就會化成粉末似的。

「你沒有把自己照顧好。」憐恤的長指輕觸她頰側。

憐惜的感覺流過賀懷宇心頭。雖然他們談不上深交,可是這年輕女孩身上常見一種孤獨的調調,不自覺地引人心疼。倒也不是他對她產生了超乎尋常的思慕,以她的年紀,當他妹妹都嫌有代溝了。許是因為家里全部是兄弟的關系,一旦遇見惹人憐的少女,忍不住就引動了他兄長式的保護欲。

冷愷群那種偏執輕狂的人,想也知道不會是一個成功的哥哥。

「我……課業比較重,快要聯考了……」愷梅訥訥的為自己找理由。好愧疚!因為他那一句——她沒有把自已照顧好。雖然為此覺得歉疚是很荒謬的,她又不欠他什麼,可是……唉!反正賀懷宇就是有辦法讓她覺得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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