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禮貌的低咳中斷兩人的戲鬧。
闕子衿的體格幾乎塞滿整座門框,陰沉的臉色活像某人一口氣拔掉他三十二顆牙齒。
第二次了︰他告訴自己。過去七十二小時以來,這是他第二次發現其它男人調戲由他罩著的女人們。此等情景幾乎演變成慣性定律。
「女……女兒。」安繼方跟在臭臉副總的後面探頭探腦,然後,下巴垂下來。
莫非如來佛祖想考驗他,否則他促成青青和子衿「和樂相諧」的過程為何如此一波三折?
噢,太棒了……青青申吟著。
今日簡直是她生命中最美妙的一天。
先是被幾十通電話鬧得她幾乎神經崩潰,接著是熱情洋帥哥突擊上門,而後又接到現任男朋友的仰慕者來電挑釁,最終自己以曖昧的姿勢橫躺在洋帥哥的臂彎里,被男友抓了個大包。命運之神恍如覺得不夠癮似的,竟又派遣她老爸這個攪局大師出面瞎攪和。
今天絕對是全世界最美妙、最富紀念性、最使人渴望從十二樓飛躍地平線的一天!
「你們都鬼混到哪里去了?」她跳下維多的懷抱,緊繃的腦神經瞬間全面爆發出來。「我忙得要死時,你們一個個躲得不見人影,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卻又一個個同時冒出來,敢情你們故意串通起來耍我!」
嘿!被抓包的婬婦比抓奸的男人囂張。安繼方「要哭嘛哭無目屎」──國語翻譯為「欲哭無淚」。
「夠了!」闕子衿忽然厲聲喝道。
他受夠了!
他決定伸張自己的男權,索討應得的專屬利益。母親大人大可轉讓給總經理,他沒有意見;至于青青,他會貫徹兩人商討過的議案,順利在今天「言歸于好」,而後半段的劇情他打算自行改編──英勇的男主角取出準備了半個多用的鑽石戒指,替女主角扣上「已售出」的卷標,永遠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沒錯,任何人也不能阻止他。
闕子衿寒著千年疆尸般的酷臉,進行大和解劇情的第一幕好戲。「總經理,你剛才提過有幾句重要的體己話要轉告我和青青,現在你可以說了。」
當著第三者的面進行勸和行動,這……妥當嗎?安繼方有些遲疑。
「呃──這個我只是想告訴你們,這個──年輕人鬧鬧脾氣是難免的,這個──為了日後長遠的幸福打算,這個──」不行!他說不下去了。
他如何能在氣氛如此尷尬冰冷的情況下,完成感性動人的傳道。即使耶穌降世也辦不到!
青青冷眼打量三名男人的神色。
維多自始至終以笑瞇瞇的開朗面對他們,彷佛不了解自己的在場引發了何種暗潮。而闕子衿的眼中燃燒著妒火,臉上卻怒放著倔傲不萎的強悍;至于她老爸那副有口難言,卻又很想表達意見的憋相,徒然使場面變得更加尷尬。
她驀然火了。
偉大的情聖、文豪們有言︰女人是脆弱的小花,需要以愛情為土壤、溫柔為灌溉,細心地照護她綻放亮麗的花姿。偏偏這票臭男人沒一個符合「最佳園丁」的基本資格!她何必杵在原地,白白忍受他們施與她的羞惱和不安?
「老爸,你大可住口,因為我一句話也不想听!」她足踩風火輪,熊熊真火燒出私人辦公室。
砰!門板往側邊彈開。
行政部門的大小職員齊齊停下手邊的業務,抬頭旁觀第N場安、闕之戰,此番戰局尚增加了一員外籍佣兵。
闕子衿瞇緊眼縫。看來有意改編劇本的捉刀手不只他一個!
「喂,你還不快點追上去。」安繼方空自在一旁急得跳腳。那個洋鬼子像只哈巴狗似的,眼巴巴地迫在青青後頭,青青如果被那家伙追走,寧寧好心賜給他的二度機會可就泡湯了。
闕子衿的雙足仍然釘在原地。
「妳究竟想要我怎麼做?」冷靜的語音傳播向十公尺開外的玲瓏倩影。
長久以來,他一直覺得青青似乎若有所求,卻又表現得不清不楚。此時干脆當著大伙兒的面公開要求她提出合理的解答和指示也好。
剎那間,整層十二樓陷入絕對的停頓狀態。每個人的心髒怦怦跳,專注地聆賞著罕得一見的世紀大對決。
戰局白熱化!
「Honey,holdon.Heistalkingtoyou。(親愛的,站住,他在和妳說話呢!)」維多好心巴在她背後擔任聲筒。
青青倏然凝下腳步。
「我」要你做什麼?你還好意思問。你為什麼不問問自己忘記做什麼?」她狂怒地回身面對他。「我老爸每周固定和我約定一次談心時間;我的秘書每天不忘替我準備一份早點;樓下的招待小姐有事沒事送我一小件親手編制的飾品,闕媽媽定期告訴我她寶貝兒子小時候曾經干過多少寶事,就連Victor順道經過公司都不忘上來看看我,而你呢?你表示過任何心意沒有?」
有道理!旁觀者悄悄點頭。由外人的眼光來看,闕副總似乎處于較為被動的一方。
但,那也不能怪他嘛!女性職員暗自替他申冤。闕副總天性冷沉,示愛的手法本來就比熱情如火的安主任收斂一點,她也不能因此而認定闕副總不夠愛她呀!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安繼方只能暗笑、跑龍套。
「我沒有表示心意?好,如果妳真要追究,我一件一件數給妳听。」顯然羅剎副總也豁出去了。「為了保障妳下半輩子衣食無缺,我專心致志替你們經營公司,即使明知出外獨立創業所得成就甚至超出目前的階段也在所不惜;為了讓妳開心,我願意花費心神與妳合演一場失和的戲碼,替我最尊重的母親與總經理制造機會;如果我真的不在乎妳,我早八百年前就接納小丁的自願獻身,或者在泰國、新加坡、香港,以及每一處我出過差的地方豢養一個歌女、舞女,效法其它商場朋友的八國聯軍;妳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在股東會議的前一天晚上放棄加班,只為了陪妳去電影院看一場妳期待了兩個多月的電影?我為什麼千里迢迢陪妳飛到香港觀賞「悲慘世界」的公演,明知這趟旅游會害我事後熬兩個晚上將停擱的公文處理完畢?如果一切舉動仍然不足以將我的心意表示得一清二楚,請恕我技窮!」
「听不懂,講慢一點。」維多發出求援訊號。
「Shutup.」一干職員向他叫喝。好戲進入高潮階段,觀眾們拒絕接受外人干擾。
青青咬著下唇,呼吸逐漸粗重起來。
瞧她眼眶紅紅的,似乎快崩堤了。大伙兒屏住呼吸。
「我以前說過了,你默默把感情放在心里,不肯直接表達出來,即使暗地里付出得再多再豐富,旁人感覺不到又有什麼用?」她的聲音開始顫抖,卻試圖以堅強的假面掩飾。「你替公司付出這麼多心血,我當然感激呀!可是……那些都是公事上的表現,我從來不曾感覺到你是直接為我而做的,你到底懂不懂我要什麼?」
她要名正言順,她要光明正大,她要大大方方吼罵其它狐狸精少打她老公主意的正當權力。
一顆渾圓如珠璧的淚水滑下俏顏,立即被她抖顫的玉手拭去。
「青青說得也沒錯。」安繼方小心翼翼地插話。「你表現得太含蓄了,人家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當然無法即刻感應到嘛!」
「嗯,沒錯。」眾人紛紛點頭。
闕子衿疲憊地抹了抹臉龐。他被打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