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量並未抬高,門外的貼身隨從卻立刻接收到訊息。
「韓先生。」無聲無息的黑影閃進來。「您準備離開了?」
「先生」是韓偉格命令大家對他的統一稱呼,听不出尊卑區分,因而使得很多不明內情的西方政要栽了跟頭,日後再也不敢藐視如此簡潔的稱謂。
「可是,韓先生,我已經為您打點妥了今晚的睡房。」約翰萬萬料想不到東方美人連秀出來的機會也沒有。
「你自己慢慢享用吧!」他緩緩直起身,偉岸的體格完整地暴現在眾人眼中。
一股窒息的壓迫感讓所有在場者下意識的轉開視線。他很高,約莫六呎二吋,相較籃球選手的個頭卻又矮了一點。他的塊頭也很結實壯碩,比起相撲或摔角選手的夸大體型又稍稍遜弱。然而從他身上源源散發一股森猛的銳氣,利度超過有形的刀槍劍戟,根本無法容人直視。
韓偉格,名義上為游牧民族的首腦,實際上卻是中東半島的地下君王。他擁有屬于自己的權力核心,勢力範圍廣及中東半島的政治、經濟、軍事各領域,甚而影響國際間的互動。
伊拉克由海珊統治,巴基斯坦為阿拉法特的天下,伊朗、科威特、阿富汗每個國家各自擁有它們的統治者,這些大頭頭彼此之間或許友好,或許斷交,但黑幕後統歸由一個專有名詞主導︰韓偉格。
他就是他!不是企業,非關組織,更有別于他特意昭揚的「游牧民族」幌子。韓偉格代表著一個龐大的私人王國--首腦和他所屬臣民的關系。
威權、專制是韓氏帝國唯一的處事原則。在這片地下權力磁場,他擁有絕對的掌控力,任何人妄想與之對峙,只會喪失在中東,乃至世界舞台立足的能力。
約翰腦中浮起一個全然無關的疑問︰過去曾經承受韓偉格恩澤的女人,究竟要花多少心力才能說服自己別在他身下顫抖?
「韓先生,關于我提到的那筆生意……」
「上一回撥給你一百顆飛彈的時候,我記得曾經听你提到過,是要轉賣給法國的。」冷冷的弧度勾上韓偉格的嘴角。「結果貨物卻出現在南非,你--怎麼解釋?」
「那……那是……」約翰緊張的程度足以腦溢血。「一切都是誤會!我的手下弄錯了意思,以為飛彈交給價碼出得高的國家就成了。我拿生命擔保,這回絕對不會再出錯。」
「誤會?有道理。」他深思道。「或許,我最大的誤會是以為一個妓院老板適合搞軍火買賣,你說呢?」
約翰的嘴巴張了又合,完全作聲不得。
「還是管好你的老本行吧!」他經過約翰身畔,順手拍了拍主人肩膀,笑意如冷冽刺骨的刀。「起碼這一行穩穩當當,用不著拿生命出來擔保。」
冷汗從約翰的汗腺如泉水般涌出來。沒出聲,半因為面紅耳赤,更多數的原因則出于他不敢。
真正有權勢的男人,一言足以定江山,因此韓偉格不輕易談笑耍玩。從不!再玩下去,他真的會連老命也保不住。
「是,韓先生,謝謝您……原諒我。」約翰的臉孔已轉為土灰色。「店里新來一位東方姑娘,保證還是處女,沒讓其它男人沾過。我遣人送到門口讓您隨車一起帶回去,請您不吝笑納。」
韓偉格懶得停下來多談。妓院中的女人他不感興趣,然而帶回去也好,總有地方或者功臣可以賞賜的。
他隨便擺了擺手,離開酒宴房間。空氣中的肅殺隨著他的身影移向娼館正門口。
室內回復正常的大氣壓力,身後的宴會客人偷偷喘著氣。
專用奔馳車停靠在俗艷庸麗的大門口,司機恭恭謹謹地立在駕駛座外頭待命。
「韓先生,請。」貼身保鏢里那拉開後座車門。
韓偉格欠了欠身,正打算坐進去。
娼館內匆匆忙忙趕出三道人影,一左一右的碩大男人攙押著虛柔的女紅妝。
「韓先生,我家主人說這個禮物是送給您的。」
他絡于表露出一丁點超乎淡然以外的情緒--不耐煩。
「日後我會派人過來載……」微慍的語氣在他瞥見「禮物」的嬌型之後,無聲地化為輕煙。
被龜奴挾住的「貨色」緩緩轉動無力的頸項,速度猶如放慢了十倍的錄像帶。全然呆滯的反應透露出她被下過迷藥的事實。
清秀。這個形容詞首先躍人韓偉格的腦海。然而誘引住他目光的原因,卻不僅僅出于東方女孩的眉清目秀而已。當她的臉孔轉向微仰的角度,星眸半睜半閉之時,精巧的五官像絕了古中國的仕女圖。
他一直以為藝術作品中,東方人黑白平板的技巧並非最特出的,沒想到一旦畫中人兒真正化為實形實體的模樣,看起來出乎意外的優雅可愛。只不過,她那身艷俗的粉紅色沙龍減低了靈秀的氣質。八成是約翰親自挑選的!這家伙對女人的品味或許有長進,其它方面仍舊不能冀望太多。
東方女人對他而言是全新的體驗,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來上一道清淡小品嘗嘗鮮也好。至于新鮮感褪去之後該如何處置她,則是以後的問題。
「里那,送小姐上車。」斥退的話中途轉了口。
里那顯然沒料到主子會看上阿里的示好禮物,卻聰明的不加議論。
安頓好迷眩的乘客後,奔馳引擎激活,悄然無聲地消失在夜色中。
遠方的命運,依然未知。
ΦΦΦ
歐陽寧馨幾乎可以肯定自己是被痛醒的。
起初,她以為那股痛覺來自大腦亂烘烘的迷障。
「喔……」輕虛的柔夷下意識支住額角,勉強凝聚起來的微力讓她成功地睜開眼瞼。
望出去的世界漸漸凝聚、定形,蠕動曲張的線條硬化為實質影像,而後,混沌的神智稍微恢復偵測能力--她正坐在一輛行駛中的車子里。而且那種隱隱的痛感與量眩的頭部無關。
事實上,嗅醒她的力量並不是具體的存在,反而有若一根無形的細針,一點一點地釘砭著她的側臉。
有人坐在她的身惻,正精銳地打量著她。強大的意念甚至將她從迷霧中喚醒。
她緩緩偏首,其實腦海仍然像一攤軟趴趴的漿糊。
「你……是誰?」眼眸勉力地貶巴著,同車者的影像依然隱藏在黑暗當中。
對方並不回答。車廂內騷動著冷暗森然的因子,一種專屬于掠奪者的保護色。
啊!一切記憶迸回她腦中。寧馨無暇細想,反手撈過一只坐墊護在胸口,背心緊緊抵著車門,彷佛這種姿勢帶給她莫大的依靠似的。
「你……你是什麼人?想帶我去哪裹?」
「妳叫什麼名字?」沉啞的男低音惡化了她的驚懼。
幸好,對方還能以英文溝通。
「不干你的事!我警告你,本國的律法極端嚴格,綁架可是唯一死罪,更甭提販賣人口!我命令你立刻送我回聖麥地亞會館!」
「妳命令我?」一抹白光切開全然的黑暗,對方笑了。
「沒錯!」她迅速檢查自己的身體,是否有受傷或隱痛的征兆。驀然,女性私密的部分擴散著極細微的疼痛。
寧馨嚇得魂飛天外。莫非--非她已經被--
「故心吧!妳的貞操安然無恙,起碼約翰是這麼保證的。」男人醞釀著濃濃的興味,似乎被她逗樂了。「如果妳感到輕微的不適,可能是老嬤嬤驗明正身時動作太粗魯的後遺癥。」
他居然可以透過黑暗,看穿她的一舉一動。寧馨直覺的感到訝異。隨即,對方的語句化為有意義的字服,在她腦中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