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這個世界上的巧合也未免太多了。她想逃走,偏偏小女侍發現她的行蹤,她想阻撓青梅,偏偏人家擁有其它國家的護照。韓偉格連處理一件不相干的小事都能無心插柳柳成蔭。
咚咚咚咚!開車前的最後一次通告。
「好吧、好吧!快跟上來。」她暫時地投降了。「記住,沿路沒有我的吩咐,不準開口講話。還有,從現在開始改口稱呼我『姊姊』,免得旁人覺得奇怪。」
「是,小姐……我是說姊姊。」青梅破涕為笑。
寧馨無奈地嘆口長氣。沒辦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頂多到了機場,她為青梅訂一張飛往上海的機票,送小女生返家與親人重聚。否則回台灣,她可想不出妥善的方式安置這個小女生。
卡車引擎噗嚕噗嚕激活了,卷起陣陣的沙塵黃煙。兩個東方女生擠在女眷的車廂,偏首望向居住數個月的綠洲小城。
車輪的痕跡將沙地劃分開來,猶如一道橋梁,她在這頭,韓偉格在那頭。
今番作別,恐怕後會無期。
芳心點點滴滴,總是淒涼意。
第八章
「啊……」寧馨倏然從魅境中驚醒。
柄際考古月刊滑下她的膝頭,叭噠一聲,輕細的響音回蕩在空氣中,再度讓她震動了一下。
她回家了?雙眼看出去的世界彷佛隔著一層水晶簾。她迷茫的手探測著玉頰,卻模到滿掌的濕氣。是淚?是汗?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她真的回家了,回到台灣的家!觸目所及,俱是她熟悉的景物--采光明亮的起居室,華麗中含著溫馨的古典家具。抬起腕表一看,時針悄悄然跨過數字「3」。秋未午後的陽明山,氣溫開始轉變成令人哆嗦的冷沁。
七天前潛逃回台灣,入境,回家,種種過程就像一場透明的夢幻,而且簡單容易得超乎她的預期。
韓偉格想必氣壞了吧?她欺瞞了他,而且視他苦心布置的禮物于無物。
適才的甜魅中,她夢見韓偉格佇立在廣闊的黃沙中,而自己正背對著他遠遠地逃開。可是,無論她如何跑、跑多遠,他總是隔著一段距離不疾不徐地跟著她,俊臉掛著那副注冊商標的淡笑,教人看不出真心。而真正合她驚醒的,卻是她發覺自己突然回頭,開始朝他敞開的手臂狂奔而去……
「不!」她究竟必須花多少時間才能真正忘記他,拋開沙漠與綠洲的記憶?
「小姐,青梅給妳端湯來了。」玲瓏輕俏的小女生捧著托盤,出現在起居室門口。
「……哎呀!小姐,妳怎麼哭了?」
寧馨拭去濕濡的水痕。「沒事。」
她無法勸服青梅回去家鄉,只好讓小丫頭跟來台灣。青梅就像活生生的紀念品,只要她仍然留在自己身邊,她永遠不可能模糊掉在阿拉伯的那段日子。
「好熱鬧,妳們在聊天?」歐陽牧清逸高大的體軀陡然縮小了起居室的空間。
「哥,才下午三點,你怎麼就下班回家了?」寧馨訝然望向大哥。
歐陽牧本來還想掩飾的,不過他老妹盡得歐陽家真傳,若想蒙混過她,只怕有點兒困難。
「我擔心妳。」雖然明知過度的保護欲會惹小妹不快,他還是老實承認了。
「你老是在擔心我!」寧馨果然如他意料地板起俏容。
「沒辦法。」歐陽牧急急趨向妹妹的身畔,將自己龐大的塊頭安置在她惻邊的藤制單人椅。「看看妳!回國已經七天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問妳為何獨自逗留在阿拉伯一個多月,妳也不肯說個明白,同團的其它隊員大多不清楚原因,而且也拒絕談論太多。老哥即使想放心,也無從故心起呀!」
「我又沒少塊肉,而且人已經站在你的面前了,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寧馨跳離躺椅,來來回回壓踩著地毯。
「告訴哥哥,妳在阿拉伯究竟遇見什麼人?發生什麼事?」歐陽牧決定今天非問個明白不可。
「沒有!」她快發瘋了。「我已經告訴你幾遍了,沒有就是沒有。我沒有遇見任何人,沒有發生任何事!」
「別騙我。」歐陽牧只好拿出兄長的權威。「幾個月前,妳可沒有一個人偷偷掉淚的習慣。」
「我……」她能說些什麼?說她因為畏怯一個勢力龐大的男人而逃跑,又因為思念他而心痛?寧馨不曉得該如何應付哥哥。
「好,我不問妳。」歐陽牧轉而看向新來的小房客。「青梅,告訴我,妳怎麼認識歐陽姊姊的?」
「月梅!」寧馨陰沉沆地命令她。「這里沒妳的事,妳先出去。」
「青梅,我是這里的男主人,我有權利弄清楚住客的身分背景。」歐陽牧不肯輕易放過小女生。
「青梅,我叫妳退下,妳听見沒有?」
「青梅,妳再不老實交代,我就叫警察。」
「青……」
「哎呀!你們兩個好煩喔!」小女生再度被惹毛了。「一天到晚把我拖來拖去、問來問去的,就和韓先生一樣……」
「青梅!」寧馨立刻喝停了她。
小青梅趕忙捂住嘴巴。追下子摻了,闖禍了!
「韓先生?」歐陽牧敏銳的听覺已經捕捉到快速閃過去的稱謂。
啾啾啾--門鈴的鳥鳴音頻嘹唱起來。
救星到了。
青梅如蒙大赦,無論門外的那位訪客是誰,她都願意伏在地上親吻對方的腳趾。
「我去應門。」伶俐的小影子一溜煙鑽出起居室。
「誰是韓先生?」他瞇起懸疑兮兮的眼眸,仔細觀察妹妹的反應。
丙然有問題!扁是「韓先生」三個字一重復,他老妹的眼尾眉梢立刻有反應,壓根兒遮掩不住心事。
「無關緊要的人。」她固執地抿著嘴角,一丁點訊息也不願意透露。
「好吧!我不勉強妳。」他開始和妹妹討價還價。「不過,起碼可以讓我知道這位韓先生的全名吧?」
「……韓偉格。」寧馨不情不願地開口。她老哥已經注意到這個人,她若蓄意隱瞞太多,反而會造成副作用。
韓偉格,VigorHawn,听起來屬于全然西方化的姓名。為何一個听起來像個西方人的男子會出現在阿拉伯,而且對他妹妹造成某種程度的影響?歐陽牧一時之間猜不透個中緣由。
「小姐。」青梅大呼小叫的聒嚷傳進起居室。「小姐,歐陽先生,你們快出來呀!」
「又發生什麼事丁。」他嘆了口氣。最近以來,降臨在他老妹身上的怪現象已足夠未來品味,他不需要更多驚喜了。
兄妹倆並肩走出起居室,迎上玄關的四位男性訪客。
兩人都非常肯定其中並沒有他們認識的人。四位訪客全是白種男人,個個神色嚴謹,穿戴著相同款式的黑西裝、深墨鏡。
「請問歐陽小姐在嗎?」帶頭的外國人操著標準英語,頗似美國束岸的口音。
「我就是。」寧馨的心髒突然怦怦怦狂跳。某種詭異的預感催擾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您好。」四位訪客同時行了恭謙的鞠躬禮。「我們謹代表美國太空總署NASA,為您送來一份珍貴的禮物。」
歐陽牧的俊容閃過清清楚楚的錯愕。
來了!終于來了!寧馨暗暗平順素亂的心跳。她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反而訝異韓偉格為何等了七天才派人找上她。
「哥,我可不可以單獨……」寧馨水靈靈的眼波俏俏輻射向至親大哥。
歐陽牧直覺地想拒絕,隨即,她無聲的懇求打動了他。窮寇莫追,乃為兵家常勝之道。
「好吧!」他無奈地點頭。「我先回公司,如果有事,打電話到我辦公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