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寧馨絕望地把臉埋進手心里。她到底該如何擺月兌他的魅影?
「寧寧。」不知何時,歐陽牧俏然站在妹妹的身後。
一輪冷月淒清地洋灑著她的背影,彷佛嬌弱不勝,萬分的惹人憐惜。
「妳有沒有什麼心事想告訴哥哥?」他輕問。
淚水突然潰堤,瘋狂地涌出她的目眶。
「我……不知道從何說起……」她微咬著唇,避免自己啜泣出聲。「我錯了,竟然以為離開『那裹』,他便無法再影響我……」
「起碼回答我一個最基本的問題。」歐陽牧的要求越來越低。「韓偉格究竟是何方神聖?」
寧馨的香肩輕輕一顫。即使听見他的名字,也能帶給她莫大的情緒牽引。
「我也不清楚。」她的呢喃幾乎低弱難聞。「這就是最恐怖的地方。我從來不曉得他的真實身分。」
歐陽牧听得出妹妹沒有撒謊。這會兒連他也沒轍了。
他再怎麼有心派人出外查探,也得有真實姓名、基本資料才行,而「韓偉格」的做事方式卻完全不留絲毫痕跡。
「哥,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霍然轉身,揩拭被淚水模糊的粉妝。「我不能每天封閉自鎖,苦苦猜想他接下來會做些什麼,然後任憑一大堆無根據的幻想把自己逼瘋。」
「妳想要哥哥怎麼幫妳?」他取出手帕,細心擦抹妹妹的情淚。
「我必須重拾原本的生活目標。」汪盈盈的秋眸蕩漾著懇求。「大哥,國際考古研究會預定在士耳其舉辦一系列的古文明講座,你讓我參加好不好?」
他嘴里還來不及回詰,拒絕的意思已經寫滿整張俊臉。「那怎麼行?如果妳又發生意外--」
「我繼續留在台灣才會發生意外。」寧馨激烈地反駁。
「可是--」
「求求你!」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淚水,再度威脅著流出她的眼眶。「哥……請你讓我選擇自己的人生,走自己想走的路。」
歐陽牧啞然無語。
為情所困,何嘗不是成長的初始?
他嘆了口氣,終于退讓。「好吧!如果考古生涯是妳真正想要的。」
「謝謝。」寧馨輕輕的呢喃。
當初,她出于自主的選擇而導致失心的後果,放逐已身于天涯。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這一切活該由她獨力承擔,怨不得任何人。
可是呵可是,無論在廣寒宮里或地球上,數千年與數個月的孤枕難眠,都是相思。
第九章
士耳其的落日並不如風景明信片上的壯觀,高原的景色也沒有旅游手冊所形容的美麗。
傍晚的市集即將收攤了,無論是兜售小販或者主婦顧客,人人趕著完成交易,也好回家進行晚餐的準備。
一輛吉普車緩緩駛過黃沙漫漫的街頭,隨時謹防著忽然竄出馬路的兒童或攤販。
在極度重男輕女的中東,街上忽然出現兩個東方女人駕駛著吉普車,若想避免猜測的眼光,似乎是很困難的任務。
「咳咳,咳咳。」駕駛座旁的年輕丫頭嗆了一下,硬憋了半天的咳嗽終究按捺不下去。
「妳的支氣管又發病了。」寧馨的注意力稍稍離開路況,騰出手來拍撫青梅的背。
「沒事、沒事。」小女生拚命想掩飾。
寧馨的愧疚感立刻泛濫。土耳其東部的高原氣候,實在不適合讓呼吸系統敏感的小女生到此一游。
「青梅,我送妳到機場好不好?」她暫待停下吉普車,溫柔地撥弄青梅的劉海。
「不!小姐,青梅想一直跟著妳,不要回台灣,也不要回上海?」小青梅急了,眼楮鼻子紅成一團。
「告訴過妳多少次了,別叫我『小姐』!」她下意識對這個充滿回憶的稱謂感到排斥。
「是,青梅以後不敢了。」小女生聲音低低的,好委屈好可憐的樣子。「小……呃,歐陽姊姊,求求妳,讓青梅跟著妳好不好?」
寧馨又憐惜又頭痛。她都自身難保了,哪裹顧得了小青梅?
形容她們倆目前的處境比「逃亡」更淒慘,決計不夸張。打從人境土耳其的那一刻起,她立即感到機場敖近有幾位不明人士對她們探頭探腦。起初她還不以為意,直到三天前有人潛人她們房里,險險嚇壞了獨自留守在旅館的小青梅,寧馨才感覺到事態重大。
起碼「逃亡」還表示叛逃者了解自己應該閃躲的目標,而她連目前韓偉格派遣哪路人馬來搜索她也莫宰羊。
「月梅,妳仔細考慮清楚。」寧馨按捺下騷亂不安的情緒。「令尊、令堂應該很想念妳,妳還是盡快回上海老家吧!我不想把妳牽扯進這些麻煩里。」
「他們才不會想我。」兩泉熱淚撲簌簌地淌了青梅滿臉頰。「小姐,如果妳硬要趕我回去……隔不了幾個月,他們又會把我賣給別人,誰曉得我會不會有這一遭的好運氣,踫上像妳這麼好的主子……」
「不會的,我給妳一筆錢帶回家去,妳父母同興都來不及了,怎麼舍得又賣掉妳?」她雖然同情青梅,卻也無可奈何。
「錢再多,也有用完的一天。」青梅可憐兮兮地偷覷女主人。
講不贏她?寧馨揉捏著作疼的額角。
「小姐,其實……」小丫頭細聲細氣地,一面還偷偷瞄她臉色,隨時準備好把詰題停住。「其實後頭追蹤我們的人好象不見了,我們可以再回台灣啊!」
「韓偉格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嗎?」
小青梅登時不敢作聲。
冷冷的一句短語,道盡了兩個人奔波一個多月的辛苦。
韓偉格的游戲規則明顯改變了。現在換成一場貓捉老鼠的戲碼,他要讓她明白,任何時刻,任何地點,只要他心血來潮,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尋到她,一舉成擒。
寧馨從來未曾懷疑過他的廣大神通。
別忘了,一旦成為我的人,妳一輩子也別想逃開,除非我容許。這句宿命性的低喃構築了過去一個月的奔逃之旅。
原來她這些日子的自由也是他容許的,只有她傻傻地以為自己逃開了。
如今,韓偉格失去陪她玩捉迷藏的耐性,決定再度寵召她,提醒她自己不過是個囊中物。然而寧馨也擁有自己的主張,這一回,她決計不會再輕易地屈折自己。
「算了,我們走吧!」寧馨重新握住方向盤,懶得再浪費時間爭論下去。
空氣突然震蕩起詭異的因子,牽動她脊骨的寒意。扭轉車鑰匙的縴手忽爾停頓住。
「小姐,妳怎麼不開車?…….那是什麼?」青梅呆呆望著正前方。
軍隊!
六輛軍用吉普車分成三排,端端整整地停守在前方五十公尺處,與她們對峙。
兩人此刻的所在地位于一處敗舊的小村落,高原大風一吹,兩旁的民宅隨待可能嘩啦啦全倒,來上一個「strike」,棧破不堪的程度可想而知。
而在這種喧亂落後的地區,倘若出現整齊的軍用車攔阻在路中央,照理說應該會成為大伙兒爭相走告的奇景。,
問題也就出在這裹!
十分鐘前還鬧烘烘的整條街,轉眼間竟然變成死城了。街上瞧不見一個人、一只貓,所有門窗全部累累地拴上,即使政府發布的宵禁公告也收到不到如此迅速、完美的成效。而她們倆一個徑兒說話爭論,直到現在才發覺情況不太對勁。
前正中央的吉普車緩緩駛向前,雄赳赳、氣昂昂的停在她們十公星刖方。駕駛座旁跳下一位戎裝軍人。肩膀上的梅花告訴她們,他的軍階高達將軍的地位。
「請問,哪一位是歐陽小姐?」士耳其腔調濃重的英語幾乎讓人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