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總是充滿各種可能性
又開了一個新系列。
依照往例,這個系列只有三本。等哪天我可以破紀錄寫到五、六本,麻煩讀友們幫忙普天同慶一下。
在新系列中,三位女性主人翁的年齡分別是十九歲、二十三歲及三十一歲。比較特異的是,里頭年紀最小的女主角其實是最「老」的,最老的反而成了最「年輕」的,當然,這是指她們的年齡與個性成熟度的反差。
我喜歡撰寫對比性強的人物,尤其是年輕女性,無論是歲齡上的年輕,或者是心智上的年輕。
市面上,頗多藝文著作以年輕女孩為主角,其中不乏將她們塑造成天真活潑的典型,就連我自己也不能免俗,曾擬寫過這類的俏丫頭。在《帥哥有難》和《俏皮小姐》二書中,女主角也設定為十多歲芳華。畢斂眉和蘇倚月的形象塑造成有一點嬌蠻,有一點任性,不月兌年輕少女的氣息。然而在性格上,這可能是她們與本書女主角唯一的共同點。
走筆至此,稍稍熟悉凌淑芬的讀友們可能就了解了。
沒錯,凌某人又皮癢了。
這一回,我屬意描繪一個「年紀輕輕卻性格老沉」的女孩,天生有一款尖刻嘲諷的心性,一副冷眼旁觀的態度,凡事處變不驚,面對生活卻又流露她獨有的諧趣哲理。
如何將一些平凡的人物,撰寫成吸引人閱讀的小說角色,對作者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考驗。我不只喜歡自找苦吃,更是喜歡讓我筆下的人物真實平易,就像我們生活圈中隨時可踫見的熟人。
總之,這是一個平凡女孩的故事,以她淡然的心沖撞著愛情的熱度。年輕真好,因為它總是充滿各種可能性。
第一章
房間內的氣氛有點尷尬。
不過,葉萌萌承認,她蓄意抉選在父親生前的臥房召開遺囑相關會議,就是為了讓眼前的這兩個女人感到羞愧──她的繼母陸雙絲,和她的繼姊高維箴。
目前葉家門下僅存的人煙惟剩她們三口子,而其中僅有她名正言順的頂著「葉家」的祖傳大姓。
「哼哼!」冰冰清清的冷笑聲嗤出她的鼻尖,在偌大的室內卻回響得有若核子爆發。
繼母和繼姊偷偷交換了一個局促的眼光,趕緊又低頷了腦袋,眼觀鼻,鼻觀心,就是沒人敢迎視這個即將滿十九歲的葉家麼女。
很好!起碼這兩個女人還有羞恥心,尚且了解自個愧對于她。葉萌萌又哼哼地冷笑了兩聲。
「情況看起來很不樂觀。」房內的第四名人類清了清喉嚨,善意地解救兩名女性免于老麼無聲的指責。
楊老律師處理葉家的法律事務已經很久了。一年前,葉家男主人去世的時候,便是由他出面宣讀往生者的遺意,同時被指定為遺囑的執行監督人。
葉父的遺囑中明文指出,倘若他過身之後,小女兒未滿十八歲,那麼她新來的繼母可以代為管理葉家的財務,直到她成年為止。
葉萌萌盯著手中的財務報表。上頭一大堆坑坑巴巴的支出數字就自動省略吧!重點在于底端的加總數字──兩萬六千七百二十四元整。
這就是葉家目前的現金總值。股票︰零;有價債券︰零;信托基金︰零。
換句話說,除了三人棲身的這棟房宇,她那兩個狼狽為奸的繼母和繼姊把葉家財產全給耗個精光。
「好,很好。」她鐵青的臉色很類似月圓之夜的僵尸。
「……」兩位英雌氣短的女人哼也不敢哼一聲。
全怪她那不爭氣的老爸!如果晚死個半年也就沒事了,他老兄偏不!硬要選在她滿十八歲的四個月前嗝掉。這下可好了吧!陸雙絲成了頭號「散財後母」,身旁還有高維箴這個「秦檜二世」做幫凶。
「萌萌,你也了解,令尊在世時,府上的財務狀況就已經大不如前,而現在……」老律師溫和的目光落在小女兒身上。
「您老人家的說法還真是客氣了。」葉萌萌刺耳地回他一句。
老子的脾性,做女兒的當然模了個通通透透。她老爸綽號「賽孟嘗」。千百年前有個古代瘟生叫孟嘗君,門下食客三千人;二十世紀有個現代瘟生叫葉老頭,生平無大志,蒔花植草享受人生,三千萬的祖傳家產花剩兩百萬,然後他老兄兩腿一擱,走了。
于焉,成婚僅一天的天女新娘無怨無悔地接下重擔,替他散光最後一絲花花綠綠的大鈔。
難怪這兩人會看對眼,決定結為夫婦,因為他們腦神經同樣短路嘛!
陸雙絲今年才邁入三十一的關卡,一年前甫成為她老爸的第三任嬌妻,而且,兩人的婚姻為期僅一天。也不曉得是這女人命帶克夫的斷掌還是怎地,兩位老新人行完婚儀,準備展開蜜月之旅的途中,卻好死不死地發生高速公路連環大追撞,當場一死十三傷,其中那唯一咽氣的幸運得主就是陸雙絲的親親新郎倌。
「無巧不成書」用來形容新婚第一天就守寡的克婦,還算滿好用的!
萌萌肅殺地眄睞繼母的外形。憑陸雙絲雪肌花容的豐姿,再找個男人嫁了原也是輕而易舉的小事,哪知這女人謹奉「出嫁從夫」的八股美德,一意留守葉家最微薄的一滴滴殘金,萌萌真搞不懂她的腦子里裝了些什麼餿漿糊。死守四行倉庫也不是這等搞法!
「就帳面上來看,除了這棟葉家祖傳老屋,你們別無其他恆產了。」老律師抬頭審視著房內的裝潢。雖然若干家具蒙上一層塵埃,大致上還稱得上體面。「可惜令尊的遺命規定得明明白白,葉家後人不準把這棟老宅子月兌手。即使財務窘迫到非賣不可的境地,也得捱到萌萌年滿三十歲為止。」
「真好,三個落魄到一文不名的女人,居然有幸棲住位在陽明山的獨棟豪宅。」她嘲諷的語氣冷颼颼又酸溜溜。
「哪有落魄到一文不名……」陸雙絲勉強鼓起勇氣反駁,細細弱弱的聲音可比蚊吶嗡嗚。
「還敢說,都是你們兩個!」啪!石破天驚的拍案聲比驚木更嘹響。
「喝!」兩位淚眼汪汪的罪人嚇得緊抱成一團,來不及等她興師,自動就先認罪了。「對……對不起。」
「對不起?咱們的財務陷入這種窘境,隨便一句‘對不起’就了結了嗎?」萌萌火大地揮舞財務報表。「沒錢了、沒錢了、沒錢了!你們給我解釋清楚,兩百萬是怎麼變成兩萬塊的?」
「我……呃……那個……」陸雙絲扁著顫抖的下唇。「本來……本來還剩下五萬多……」
「哦?」萌萌立刻拉攏上下眼瞼的距離。「那麼另外三萬跑哪兒去了?」
「我……我……」堂堂繼母大人低頭扭絞手指,不敵她威嚴的喝問。「那個……慈濟功德會……」
「你給我拿去捐贈慈濟功德會?」萌萌陰森森的口氣不懷善意。
「捐錢是好事……」陸雙絲的眼眶盛滿水霧。
「廢話!」即使陽明山的休火山噴發,頂多也只到萌萌這個程度。「捐錢當然是‘好事’──好有錢的人才干得起的事!上個月我明明警告過你,家里快沒米下鍋了,別再把白花花的現鈔免費奉送給那些雜七雜八的慈善團體,你為什麼沒听進去?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有人把捐款培養成興趣的!你自己算一算,這十二個月來從咱們家庫房輸送出去的銀兩有多少數目了?」
「萌萌,你……你……別這麼凶嘛。」高維箴竭力想振持長姊的威嚴,雖然不怎麼成功。「兩百萬和兩萬的差別只在于短缺了兩個零。‘零’就是虛無,虛無就等于不存在,所以兩百萬和兩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