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兒眼續曲 第12頁

砰!砰!兩聲悶響撼動了密室的氣流,饒哲明雞貓子嚷喊的痛叫聲隨之響起。

「唔──」痛入心肺的申吟聲哼進她耳里。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她努力眯緊上下眼瞼,依然只能瞧見模糊朦朧的輪廓,隱隱約約彷佛覷見饒哲明倒在地毯上,蜷成蝦米狀。

「沒事,這位先生不小心跌倒了。」熟悉而安全的體溫再度靠回她身畔。

「真的嗎?」她驚惶地問,不想害陽德惹禍丟差使。

「假的。」他依然悠哉游哉,挽起佳人的縴縴素手,離開現場。

「陽德,暴力是無法解決問題的。」她抬出老大姊的風範。「你應該學會克制自己的沖動,尋求更溫和文明的解決之道,以免日後誤入歧途,或養成以肢體動作代替講道理的惡習……」

溫柔如春水的吻,趁她不察,綿綿印上她的額角。

「你今晚好美。」唇抵著肌膚,喃喃贊賞。

叨叨絮絮的說教嘎然而止。

「啊……呃……」真的嗎?她抬腕輕觸熱烘烘的秀頰,再踫踫鬢發,紅麗的霞霓調勻了滿面的玉白基調,漸漸加深,直到整個人艷化成一朵嬌媚的春蕊。「嗯……我……這個……謝謝。」

那抹又赧又澀、又想持回端莊形象的姿態,看在陽德眼中竟有無比的吸引力。

虞晶秋的美,便在她的不自覺。

陽德偏頭欣賞了好一會兒,逕自痴了。

半晌,他終于按捺不住,驀地讓她背抵著走廊的粉牆。

「干什麼?」她呆怔地注視著他。

朦朧的目光望出去,雖然周圍的情狀並不真切,依然可分辨出他漸漸湊近的臉龐線條。

天!他──他──他該不會打算吻她吧?她的年紀都可以做他媽……不!太夸張了,應該是「姊姊」……也不對,嚴格說來,陽德行事比她穩健多了,性格又深沉,即使反過來做她哥哥也符合資格……不!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守候了二十六載的初吻即將「失貞」,而她盡繞著哥哥姊姊的傻問題打轉,反而一點也不介意……

「我想吻你,一下下就好了……」他提出溫柔的商量。

卻是在她尚未回答之前,唇已主動覆上渴望已久的芳美。

他克制自己不要太深入地攫住她。纏綿的唇,往返流連著她的櫻桃唇瓣,輕輕點、細細吻,密密柔柔的,以免過度突兀或親密的舉動嚇著了她。

她這樣拘謹慣了的女人,宛若空谷里從未親近過人氣的花苞,必須承受極度溫柔的對待,才不會弄傷她脆弱粉俏的軟芯,零落早凋。

一旦她甘願敞露自己的花瓣,其中包裹的真心,從此便專屬于照料她的園丁,再也不會更改。

陽德密密吻過了生澀矜持的玉顏,盡避體內奔騰的千軍萬馬發出強烈抗議,他依然勉強自己拉開一絲絲距離。

今天到此為止,來日方長。

「我們下樓吧。」他恢復了爽朗含笑的態度。

晶秋緩緩睜開瞳眸,其中蕩漾著瀲灩的波光。

「啊……我……你……嗯……」又到了虛詞時間。「這個……檔案……基金會……馬川行……」

迷離失魂的神智暫時無法組織成完整的句子,支著前額,拚命想抓回正常的語言能力。

「我明白了。」多虧了陽德居然听得懂她的東拉西扯。「東西交給我。」

他自動從手提包里拿出完備的檔案夾,隨代她稍候,逕自走向廊端最後一扇房門。也沒見他敲門或怎地,房門忽爾為他拉敞一道開口。

陽德隨手將檔案夾交給門內的人,嘀嘀咕咕地交代幾句,就帶著大功告成的笑紋邁回她跟前。

「等一下,我必須向馬先生解釋……」

「行了,過幾天他的秘書會主動和你聯絡。」他攙起女伴的柔荑,打算回返樓下的衣香鬢影。

「你怎麼曉得?」她辛苦地半吊在他臂膀上。

「馬先生親口答應的。」

「他干嘛答應一位臨時服務生的要求?」她極為不解。

「好問題……」陽德頓了頓。「因為馬先生很喜歡我今晚特別為他調的雞尾酒。」

好一杯強而有力的雞尾酒呀!

晶秋凝視他無辜的眸心,一如以往,其中除了爽朗和自信,啥也看不出來。

也罷!她決定放棄。

貓科是所有動物中最成功的隱藏者,視維持神秘感為終生的天職,旁人再苦苦追蹤下去也沒用。

反正她素來相信他的能耐,既然他如此承諾,一切便已足夠!接下來,就等著瞧吧!

※※※

距離電動門尚有十公尺的距離,福斯房車便已熄掉引擎,藉由推進器最後的動力,無聲無息地滑進車庫里。銀灰色鑰匙抽離啟動的孔鞘,整部車子霎時臣服于啾啾山蟲鳴的暗夜。

矯健的身影從駕駛座鑽出來,橢圓形瞳仁炯炯透著獅豹般的審慎之色,四下環顧一周,顯然相當滿意自己來無聲、去無息的行蹤。

他舉步邁向連接車庫與主屋的小徑。

「回來啦?」牆上郁金香造型的廊燈被主人啪地扭亮。

「老天……」夜貓子嘀嘀咕咕地埋怨。

原本打算直接模黑上樓的,這下子被屋主大人逮到,他當然只有乖乖進客廳受審的份。

「這位大哥,失眠是老年人常見的生理現象,您怎麼年紀輕輕的就未老先衰了?」陽德趁便替自己找著一處離樓梯口較近的位置,蜷窩進去,渾然把客廳里的男女主人視若無物。

馬川行的山羊胡子慍惱得差點沒燒焦。

「什麼『大哥』?!兒子,你這麼稱呼你老爹對嗎?」資訊界大老擺出他足以使閻羅殿失火的悍將臉。

這一千零一號撲克表情在處置怠惰員工或偷吃步對手的時候,向來管用,不過馬川行心知肚明得很,若想料理他那滑溜似泥鰍的兒子,可能有點兒困難。

從小,陽德不只面對紅粉佳人有一套,應付自家老子也一樣游刃有余。

每回他露出憂心忡忡的神態,陽德便又是挺肩膀又是拍胸脯,儼然有「天塌下來我會賜給你這個榮幸幫我扛著」的俠氣!而一旦他嗔怪生悶氣,狡猾兒子又懂得適時效法老萊子彩衣娛親的精神,出盡百寶逗老爸笑成痴呆狀;一旦他動了肝火,陽德典型的回應則是隨著噴黑煙的情節輕重,表現出程度不一的無辜表情,然後急電他後娘趕過來援充救火隊。

論起兒子的種種劣跡,馬川行自認還能消化完畢,最救他受不了的,是兒子的「皮」!

陽德之「皮」,連制作皮影戲用的水牛皮也韌他不過。舉凡任何事,他皆能以一「皮」應萬變。

「爹爹,孩兒真的累了,明天學校還有課呢!」他又開始皮了。

「少來這一套。」馬川行挑中兒子對面的雙人沙發,攙老婆就定位,大有準備長期抗戰的態勢。「今晚你送回家的女人是誰?」

「你好歹拿出一點問話的技巧,否則兒子又要撤退回私租的公寓,三個月不回家了。」馬夫人白了老公一眼,言語中真正譴責的對象卻是寶貝繼子。

「對嘛!」陽德假裝沒听懂,立時與後母娘娘站在同一陣線。

「不過,既然你爹發話了,你就照實回答吧!」眼看激將法收不到功效,馬夫人只好明著出招。

「說!」馬川行的狠笑像煞月圓時分的狼人。

陽德素來秉持識時務者為俊杰的座右銘。「沒什麼,她在我服務的學校擔任講師。爸,我今晚交給你的基金會資料別忘了翻一翻,人家只想邀請你參加他們舉辦的勸募活動,順便捐點小錢而已。」

為了博取美人心,他不得不虧欠老爸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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