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豆戀曲 第6頁

老鳥擺明了趕人的意味。

新生乙大大開了眼界。

「我保證明天絕對將它們讀完,請學姊讓我入社。」他不知從哪里卯出一股蠻牛勁。

繞珍終于放下那本落難的帥哥。這年頭的小毛頭真是奇哉怪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卻硬想闖進來。

「好,填資料,繳會費。」她隨手抽出體育系專用信紙--她上個學期向系學會A來的,還沒用完。

兩名新生快速寫下自已的基本資料。

「會費多少?」新生甲掏出皮夾。

「三萬。」

「三……」兩副下巴面臨月兌臼的危機。

真的假的?他們的視听功能依然正常吧?

「怎麼,嫌貴?」學姊似笑非笑的表情登時刺傷了少年人脆弱的自尊心。

「神經病!」新生甲恨恨地揪住同伴。「走了啦!人家根本不打算讓我們入社。」

「跩什麼跩,不招新生就別把攤位擺出來嘛!」新生乙運用自己身為消費者的權利抗議。

「珍重再見。他日江湖相逢,自當把酒言歡。」她又七仰八叉地癱坐在攤位後頭。

不遜之徒總算走了,這樣也好,省得她耗費時間與這群拿汗毛當胡須留的新生仍虛與委蛇。

「葉社長!」一本社團日志扭成圓筒,老實不客氣地敲上她的百會穴。

「噢!」要死了,肯定是殺千刀的陽孔雀。她怒沖沖地回頭,「媽的,干嘛打人?」

「唷荷,大陸國寶進貢台灣。」陽德嘲笑她的熊貓眼。

「有點水準好不好?本姑娘只不過被浣熊附身。」她沒好氣。

陽助教假權威之名,當頭再賞她一記棒喝。「人家問得好,不招新生就別把攤位擺出來。」

「妳以為我樂意耗在汗水體味交融的廣場浪費時間?這是『肯德基爺爺』的意思。」她白了助教一睞。「校長明言指示,『海鳥社名義上隸屬于學生性社團組織,應該遵循校園杜團應有的招生、管理規章,以免引起他人之非議。』你老兄只懂得為私人荷包著想,盡情打>

Transferinterrupted!

魽A裝裝樣子?」

校長大人空長了一副圓嘟嘟、白胖胖、臉蛋紅潤的慈和相貌,卻酷愛頒出聖旨與她過不去,隨便想想就滿肚子火。

「反正全社除了妳也沒有其它社員了,能者多勞。」無論何時何地,陽德一旦拆起她的底牌,可謂毫不遺置保留的余地。「也罷,既然門面陳列出來,干脆再招一名新社員吧!」

「才不!」她斷然回絕。「別忘了咱們專門從事地下生意,膽敢請問陽助教,您如何向新社員解釋,海鳥社以搜羅萬惡金錢為主的偉大宗旨?」

「把我們的社團宣傳簡章遞給他看就好了。」陽德以臀側頂開她,為自己騰出一個空位。

便場對面,法律系小學妹端著嬌滴滴的銀盤臉兒,捻了捻楊柳細腰,遙遙對陽孔雀招搖。

「學長。」

「好久不見。」陽德大方地回以崇拜者俊朗的爽笑。

我把你個火雞內涵的扁毛孔雀!繞珍心頭暗斥。此人空具一副研究所高材生的書卷氣,挾著「校園白馬王于」的威名迷惑課外活動組老處女,故意申請成為海鳥社的助教,與她分掏那杯微未不足以塞牙縫的殘羹。

虧她大人大量,竟然也捱受了兩年。

「別瞪,否則她們會以為妳愛上我。」陽德淺揚著高雅氣質的笑容,右臂舉高四十五度角,仿如選美皇後一般與眾路崇拜女子揮手致意,嘴角猶能分音迸出幾句勸告。

「哈、哈、哈,真好笑。」她發出干澀的評論。

「凌老師呢?」他問起社團指導老師的下落。

「她這個學期開課的堂數不多,近幾天留在家里趕稿。」

「妳干脆把攤位收一收,我們去吃飯吧!」陽德慷慨得緊。「我上個月發表的論文稿費領到了,請你吃排骨飯。」

「你必須連我表妹一起請,我跟她約好了今晚求宿一宵。」繞珍跳起來收拾細軟。難得他大爺亮了荷包,不敲白不敲。

一張淺米色的資料表格飄落招生攤位,暫時凍結兩人收拾的動作。

繞珍訥愣地仰首。

表妹羞怯而凝毅的佳顏出現在她面前。夕陽的光束投射在她的白襯衫上,反照出如煙如霧的蒙隴,繞珍腦中自然而然浮現張先的詞句……

雙蝶繡羅裙,東池宴、初相見。

朱粉不滿勻,閑花淡淡春。

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

昨日亂山昏,來時衣上雲。

平心而論,她自己的外在條件並不遜色,但比起靈均的清靈,總是多出幾分泥塵氣。

「我……我要,入社。」簡短四個字的請求句已經讓屈靈均掙扎了整個下午,終于鼓起勇氣提出口。

「美女。」陽德吹了聲口哨。「請問電話號碼幾號?」

「放下!」繞珍一掌拍掉他模走的入社申請。「妳不行,沒得商量。」

「為什麼?」靈均怯怯地抗議。

「不為什麼,反正妳待在青彤,表姊自然會罩著妳,干嘛浪費課余時間參加社團?」她提了一個不算借口的借口。

靈均自幼便非常害羞,受到語言障礙癥的影響,她平時講話只能以緩慢含糊的方式咬字,情緒激動時更會發生口吃的情況,因此自卑感比起同儕朋友們更加明顯,最害怕成為眾人的焦點。而今,她卻要加入一個以賣弄三寸不爛之舌、或一切可能手段攢銀兩的社團,有沒有搞錯?

葉繞珍啥都不寵、誰也不愛--當然,老爸、老媽除外--偏偏疼壞了這個清清弱弱的心表妹,教她眼睜睜看著表妹接受命運的磨練,在一次次的挫折中傷心落淚,倒不如把她五花大捆、擱在高壓電鐵軌上,活生生讓火車輾過去還痛快些。

「可是,我想,訓練自己,的膽識。」靈均已經習慣唯表姊的馬首做前瞻,不過今兒個她可是吃了秤坨鐵了心。

「如果想訓練膽識,中元節的時候我再約你去逛基隆表屋。」

「無所謂,我收妳。」陽德力排「獨」議,搶下靈均的申請表。

男性嘛!而慕少艾是正常舉止。而他恰好與全世界二分之一的人口一樣正常。

「喂,我說拒收就拒收,你怎麼一點也不尊重社長?」海鳥社的頭頭噴煙了。

「『社長』,別忘了妳正在和親愛的『助教』說話。」陽德怡然又自得。

「助教又如何?」她橫眉豎眼地警告他。「妳以為自己是助教就可罔顧學生意願?告訴你,現在快要進入二十一世紀,中華民國政府已經解嚴了,中共也面臨國際人權協會的施壓,歐洲各國聯合成命運共同體,美國依然面臨鉅大的財政赤字,新加坡躍升為『四小龍』的高度成長國家,連台北市的捷運木柵線也通車了。」

陽德助教和新收社員互相交換納罕的視線。

「請問以上申論與海鳥社招生活動有何關聯?」

「當然沒關系。」繞珍打量蠢蛋似地掃瞄他。「重點是,內舉要避親,我拒絕收受流著相同血源的親屬擔任社員。」

「葉同學……」第四道雜音突然插進來。

繞珍罔顧新來者的存在。「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強調--我,絕對禁止,屈靈均,加入海鳥社。」

「原來妳叫屈靈均。」陽德向來熱心公益,立刻轉身歡迎新社員。「歡迎、歡迎,在下陽德,法律研究所二年級學生,不巧正好榮當海鳥社的社團助教。」

「謝謝。」靈均低下嬌赧的臉蛋,黑緞般的青絲披散下來,微微敞露頸後誘人的白皙玉膚。

「葉同學……」第四號人物再度發出嘗試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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