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豆戀曲 第3頁

「田小豪,都是你啦!棒球給我賠來。」球主脹紅了臉,聲討自己的擁物權。

「球又不是我打出去的。」戴著投手手套的小表氣急敗壞。「丁一中,你自己想辦法賠人家棒球。」

繞珍隱在暗處臭這群小表。笨,屋子里沒人是附近眾所皆知的通則,他們不會爬牆進去找球呀!

「笨,屋子里又沒人,你們不會爬進去把球拿出來呀?」小有靈犀一點通,某位當家小表吐出她的心話。

「嗯……」開始有人遲疑了。「我媽說……不可以隨便進陌生人的房子。」

「這間屋子好久沒人住……如果有鬼怎麼辦?」田小豪說出眾人的心思。

「我不管,我不管啦!棒球給我賠來啦!」球主干脆賴在原地撒潑。

繞珍簡直看不下去。年輕一代遇著問題只懂得瞎起哄,完全束手無策,真是填鴨式教育造成的罪愆!

「我幫你們進去找好了。」她踏出來自告奮勇。

「哇……」

「鬼呀!」

「主人出來了。」

「不是我打破的,不是我打破的!」

慘叫聲以各種希奇古怪的方式叫出口。她幾乎被這群魑魅魍魎的罪惡感淹沒。

「喂,別吵啦!我不是鬼屋的主人--」她試圖控制大局。

「鬼屋、鬼屋!」這下子適得其反,嘰哩呱啦的吼聲更加失控。

「安靜、安靜,我只是想替你們爬進去……」剩下的話句可以保留在肚月復里。

小表頭一個個跑光光。

她的下巴掉下來。

好優呀!想想看,十年後的中華民國就靠這票「雄姿英發」的猛男們護衛!

「難怪現代人高喊『女人當自強』。」她咋了咋舌頭。

也罷,翻進去找球吧!既然自己負有嶄新的使命在身,就不能稱之為「闖空門」。

她心安理得地為自己找到開月兌的借口。

圍牆約莫兩公尺來高,對外號「滑溜猴」的她而言,當然算小CASE里面的雛量級。

繞珍兩三下就穩穩落在城牆的另一方,正式蹦入陰郁的地盤。

一陣涼風卷過隱晦黯淡的內院,颯颯的風聲儼如幽然輕嘆。枯枝殘葉在原地掃了幾個圈子,重新跌躺在雜草地上,亂紅飛過秋千去。

入口處的紗門並未合攏,隨著風勢微弱地震動,啪噠啪噠地拍打著木框。

包有幾分鬼意了。

繞珍輕輕咽了一口唾液。

「媽的,這麼邪門!」這年頭,「媽的」兩字已經勢成尋常語助詞,不帶任何粗鄙的意味。

她明明記得這間屋子已經許久未曾有人走動,那麼紗門又是何方神聖打開的?瞧它的鎖扣還滿緊繃的,不像年久松月兌的模樣。

做賊的亢奮感讓她的表皮興起哆嗦。

爽!

就是要有幾分挑戰性,探起險來才好玩!

她悄悄模近門側的窗欞,往里頭探看。

暗蒙蒙的,連只鬼也沒……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老天保佑窗子沒上鎖。」她先默禱一遍。

嘿嘿,窗扣果然沒有套上,她的祈祝靈驗了。既然如來佛祖都站在她這邊,她還有什麼好忌憚的。不入虎穴、焉得棒球,先模進去再說。

繞珍伶俐地翻進大宅子里,再反手攏上窗簾,以免被外人發現屋子里「鬼影」幢幢。

她的視網膜轉瞬間適應了眼前的黑暗,家具擺設開始現出微弱的線條。

大體上,防塵白布掩蓋住所有家具,因此她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隱隱約約只感覺到空氣蓄含著厚重的塵埃味兒,呼息之間有點嗆鼻。

直到視線更進一步融入黑暗中,繞珍終于觀察到鬼屋……呃,空屋里詭秘的地方。

玩具。

滿滿一屋子的玩具。

「哇……好優呀!」繞珍忍不住低叫。

她這輩子尚未見過尋常人家搜集近千種的玩具。積木、拼圖、模型車、BB槍、大狗熊、加菲貓、機器人,以及各種款式的洋女圭女圭,有坐姿的、有站立的、有蓬蓬裙的,遑論小女生最炙手可熱的芭比女圭女圭,當家主人簡直把整座玩具反斗城搬回屋檐下。

一間閑置千把個日子的空屋,卻裝滿了價值令人咋舌的玩具,多麼奇譎莫名。

「YES!被過癮。」她興奮的發抖。這才叫尋幽探勝嘛!倘若只是一間平平凡凡的華宅,未免太辜負了她三年來的幻想。

圓溜的視線自然而然停駐在通往二樓的階梯。不曉得樓上更藏著多少驚奇?

「阿彌陀佛,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事先說明比較識相,以免驚擾了沉睡中的好朋友。

繞珍移動貓咪似的輕靈腳步,靜靜踏上大理石梯的起點,上到階梯的轉角處。

突然蹦出眼前的人影幾乎嚇掉她半條小命!

繞是她藝高人膽大,這廂也不得不駭出一身冷汗。

「赫!」繞珍跌伏在樓梯上告白。「我……並非有意闖……闖闖闖……闖入……」

良久,對方一絲反應也沒有。

她凝聚起膽囊內的分泌物,偷偷挺直身子查看……

人影也默默回望她。

對方慌張忙亂的黑眸,深鐫在雪白約鵝蛋臉上,看起來彷佛擴大了兩倍,菱形的紅唇失去血色,使得整張清麗的俏臉更顯年輕而倉皇。基本上,這張面孔並不難看,甚至可以歸類為「秀淨順眼」的安妮式長相,而且與她自己生就得一模一樣……

「他女乃女乃的,鏡子。變態!」任何人會把鏡子懸掛在樓梯間,不是變態是什麼?

繞珍啐了自己的映像一口,繼續往樓上進發。

空屋的隔局設計與附近的別墅群相同,她依照自家的路線,停在右側第一間房門前。

若她猜得沒錯,房內應該布置成主臥室,與她家的房間恰好遙遙相對。只要屋內駐扎著人家,有事沒事還可以拉敞窗戶,兩方隔著各個兒的庭院對話。

來到重點地帶了。

繞珍的手心掬著一把冷汗。

一般而言,恐怖片的精采橋段都發生在大房間內。窗簾可能會無風而拂動,收音機自個唱出聲調,杯子、茶盤浮在半空中……

「天哪,酷翻了!明天上學,非炫耀給陽德那家伙羨慕死不可。」她激動地握緊拳頭。

陽性公孔雀打著「海鳥社社團助教」的名號,公然對她行「抽成」的惡跡,早就讓她牙癢癢很久了。幸虧大伙兒還算合作愉快,而且陽公子也滿有一手的,往往接下夠社員們吃穿好幾年的大案件,出手頗為慷慨,所以她才能容忍他這些日子。

進入第三重危險境地的時間到了,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扭轉門把。

奧吱……

久未上油的門發出特殊音效,完全切合目前的幽冥。

「可惜!」房間里並未出現她期望中的異象。

一切都普普通通的,大部分家具依然披覆著白布,四根床柱垂下典雅的紗簾,幽暗中,透出古老的維多利亞風情。

「沒什麼了不起嘛!」

她悻悻然地踱到唯一開放的家具--大床前,準備坐下來歇歇腿。

觸目的影像截斷大探險家正常的呼吸頻率。

一具完整的男性軀體陳躺在白床單士。

「啊……啊……」繞珍剎那間啞掉了。

尸體!慘遭謀害的尸身!

「死……死人……要命!」她連滾帶爬地鑽出房門。

見鬼了!「預計」發現恐怖現象與「確實」目睹死亡場景可是兩碼子事。她啥不好撞見,卻去沖上一具尸首的煞。

繞珍委頓在走廊上喘氣,距離口吐白沫只有兩秒鐘的時間。不行,她吩咐自己千萬要鎮定下來,現在的情勢非同小可,她目睹了一樁謀殺案的發生,這種機會千載難逢,平凡人說不定一輩子也遭遇不到一回。再說,屋子里處處印著她的指紋,倘若現下不聲不響地跑了,日後更是跳入石門水庫也難以洗得干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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