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皮小妞 第12頁

「哇……」她猛地號哭出來。

「倚月──」齊霖被她哭慌了手腳。「別這樣,你不要哭嘛!」

自從父親去世之後,三年以來,她第一次放任自己的感傷流泄。所有的堅強防衛、以憤怒作為掩飾的盔甲,盡數拆卸下來,將她隱藏良好的痛楚赤果果地暴露在荒野間。

「媽──爸──王嫂──你們在哪里?」她放聲哭叫著。

「噓!」他輕輕地踏前一步,將發顫的嬌小身軀擁進懷里。

「我……我一張開眼楮,他們就不見了……每個人都不見了,哇──」放縱的淚水濕了他的前襟,也軟了他的心房。

他親吻著她的頭頂,柔細的發絲搔鬧他的鼻端,仿佛剛出生的雛鳥軟毛。

「不會的……不會再有人平白消失的。」

「你騙我,你騙我──」

悲愴的哭聲在夜風中回響著清徹的音符,他無助地試圖阻止她的淚意,每一聲勸慰卻引出更加豐沛的泄洪量。

頭痛呀!齊霖只好倚著吉普車身,任她暢情哭喊。

而一份不知名的和煦情愫,在難以察覺的步調中,取代了寒風的蕭涼──

今年的冬天,應該會比較溫暖吧?

第四章

「喂,不要,把你的毒手拿開,好痛──啊!」慘叫聲貫徹齊家的前屋後院,外加茶園和倉庫。

「吵死人了!」

房門嘎一聲打開,老醫生提著醫療箱離開危險地帶,食指不忘塞進耳朵里,隔絕噪音公害。

「醫生,她沒事吧?」齊母主動迎上去。

「任何病患在打針的時候能和醫師纏斗,而且發出激烈的慘叫聲,通常不至于有太大的問題。」醫師的診斷結果一針見血。

「她打了幾針?」齊霖的眼眸漾出希望的火花。

「兩針。」

「兩針‘而已’?」他搖頭的神情充滿遺憾。早知道就讓她多吹十分鐘的冷風。

「我听見了!」房里傳來病人威勢十足的詛咒,「類人猿,我和你誓不兩立!」

倚月氣得咬牙切齒。听听他的口氣!幸災樂禍的調調與電視上泯滅天良的刻薄老板有什麼不同。

「你們兩個別吵啦!」齊母拖著兒子進入病人的閨房。

「倚月,你最好安靜休養幾天,不過依據我對你有限的了解,你安分躺在病床上的機率微乎其微,所以我已經替你找好消磨時間的事情。」充當和事佬的同時不忘提出合乎天地至理的觀察結論。「來,兒子,給你!」

齊霖被母親強壓著坐在床沿,愣愣地接過厚重的高中數學參考書。

「干什麼?」他拒絕念睡前故事給你听,天知道他是全世界最缺乏耐心的保姆。

「倚月說她明年要重考大學,你趁她臥病在床的時間幫她補習一下。」齊母拍拍兒子的肩膀,對他的頭腦很有信心。

「媽,我不行啦!」他彈跳起來。

「我也認為他不行。」倚月難得和他有意見相同的時候。

憑她堂堂二十世紀的新新人類,居然要一個遠古時期的類人猿來教她數學,傳出去簡直笑掉人家大牙。有誰听過史前時代的生物會算數的?

「為什麼不行?從小你的數理就比普通小孩子強,以前還專門替同學劃重點,不是嗎?」齊母拒絕采納他的辯解。

「不是,我──」

「茶園的雜務暫時由阿里布負責一天,不會倒的,你們安心研究學問。」

法官退庭!

齊霖愕愣在原地,呆望著合攏的門板。

拜托,他離開高中階段起碼十年以上,大學主修的植病系更和高中數學扯不上關系,怎麼可能記得牢那些莫名其妙的公式和計算題?

「算了,我不為難你。」倚月寬宏大量地拍拍他肩膀。「去外面玩吧!在齊媽媽面前我會保密的。」

什麼話?分明看扁了他!

齊霖不領情。「紙筆準備好,第一題……」

耙情他玩真的?!倚月頓時開了眼界,也好,病榻前有人「彩衣娛親」滿有意思的。

「有一個六位的自然數,若將最左之數字移到最右,所得的六位數為原數之三倍,求此數。」她主動念完題目。「大師,怎麼求?」

「呃──」他硬著頭皮上陣,「我們假設自然數是A……」

「P。」她插嘴。

「什麼?」

「我喜歡用P當代號。」

「不要吵!」他瞪了她一眼。「P就P。那個調來調去的數叫X,其他五數分別叫作A、B、C……」

「其他五數統一假設為Y就行了。」她好心提醒他。

「是嗎?」他搔搔腦袋。「好,就叫它Y,那麼P等于……這個……」

「P等于X乘以10的五次方加Y。」她自動接下去。

「為什麼?」他滿頭霧水。

「唉,這麼簡單也不懂。」倚月拿起鉛筆,連說帶弄地寫下整個算式,「……這樣加一加就等于P了,是不是?」

「哦──」齊霖恍然大悟,「懂了,懂了。那三倍的P就等于……」

「10Y+X。」

「嘎?」他又弄胡涂了。

「你看,題目上說新數是P的三倍──」她花了幾分鐘時間向他解釋等式形成的原因。「……所以啦,以上結果會帶領我們得到接下來的完整算式。」手起筆落,計算公式于焉產生。「這樣你懂不懂?」

「哦!」他忍不住點頭贊同好的計算過程,「原來如此,那左右的數字互相搬動……」

「先把數值化開來。10Y+X就等于3乘以10的五次方乘以X加Y。」

「噢,這樣呀?」他只有點頭的份。

「沒錯,等式兩邊互相移動消減,所以Y等于42857X。當X等于1的時候,Y就等于142857以此類推。」

大功告成。

「哦,懂了。」他微笑起來。「原來如此,你還不錯嘛!以前我怎麼算也算不出來……」

且慢,他以前何必計算這種爛問題,現在準備重考大學的人也不是他!今天應該由他出任主講人,她充當崇拜的听講人才對,他們的角色對調了吧?

「你耍我!」

炳,被他發現了。

「沒有呀!」她嘟起紅艷逗人的嘴唇替自己抱屈。「我發覺你好像看不懂題目的意思,所以才好心地替你解釋清楚。」

「我沒說看不懂,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進入狀況而已。」他連忙找借口遮掩自己的出丑。

「真的嗎?」靈透可愛的秋波漾出狡黠的亮彩。「類人猿,每回你和我狡辯的時候,語言機能就會恢復正常也!」

「我……」他一時語塞。對呀,真是奇怪!天生視開口說話如畏途的他一踫見這女孩在場,兩片嘴唇就如同開閘的水龍頭,廢話源源不絕而來。「什麼叫狡辯?我從?床喚票緄摹<熱荒愕氖?晃侍猓?頤搶錘聰捌淥?頗俊!?

他決定速速掙月兌讓自己尷尬敗北的XYZ。

「OK。」她笑開懷地拿出一張爬滿密密麻麻中國字的筆記紙。「我今天早上默寫好‘長恨歌’了,請將它翻譯成簡體文。」

「沒問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卷起衣袖,進入嚴肅的戒備狀態。

慢著,似乎又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照理說,應該由他來考問她才對,何時起竟然變成由他來接受測驗?「蘇倚月,你又想耍我?給我正經一點!」

「我很正經呀!」她不等他回過神來,立刻展開一連串的炮轟。「請以白話描述‘溫泉水滑洗凝脂’的情景,快快快!」

「呃,‘脂’就是脂肪,古代通常以豬油作為脂肪的來源,因此‘凝脂’就等于凝固的豬油──」他攪盡腦汁提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原來如此,我懂了。」她有板有眼地接口,「唐朝尚未發明微波爐,解凍肉品不太方便,因此把凝固的豬油放進溫泉里侵泡三分鐘,脂肪立刻溶解,達到迅速化凍的功用,這就是‘溫泉水滑洗凝脂’的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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