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女出招 第6頁

「但他們可能會變得討厭我。」她無法忍受自己成為教人憎厭的對象。更何況,她並非那幫奴僕們正牌的主人,他們想必直接效忠于野雁閣的當家人物「仲修」。既然她和僕佣們缺少直接的關聯,她更加不願意讓一群陌生而善良的好人為自己忙得團團轉。

「那又如何?即使如此,他們表面上也不至于顯露出來,你仍然可以得到最上等的服侍。」仲修發覺自己和她交談到現在,仍然搞不清楚這小姐的言下之意。

「我寧願身旁的人是出于心甘情願地服侍我。」曾素問對他攢眉頭。

這位夜行同伴顯然非常輕忽人與人之間的相處關系。昔年師父曾經告誡她,疏視旁人的人,必然得不到其它同伴的贊賞,因此夜行人的友緣倘若不理想,她絕對視為意料中的必然。

不過,換個角度來看,以他卓然出眾的外形條件,應該會博得多數姑娘們的青睞,足夠彌補他人格上的缺憾。

對于外貌,曾素問向來有自知之明,異性朋友們莫不是以「鄰家妹妹」或」好朋友」的評語來歸類她。長到十八歲為止,她尚未听過哪位師兄或異性朋友為她神魂顛倒。因此她只能以欣賞的角度,觀察美麗的師姊妹如何運用女性伎倆迷得公子們團團轉。

難得今夜月兒光光,上天派來一位外形極端優良的「上等貨」陪她逛花園,光是欣賞他玉面朱唇的俊朗風采、穿著長衫的頎挺體魄,也算彌補她這些年來貧血的女性虛榮心。僅就她曾經打過照面的江湖俠土來看,還沒有一人足以與他的華貴尊榮相抗衡。

聞人獨傲和封致虛雖然同樣具有優異的外貌條件,但相較起眼前的男子,卻多出幾分武人氣息,少了幾分書卷味。

「你喜歡我嗎?」她天外飛來一句。

這個問題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這麼說吧!我對你的了解程度尚不足以決定自己是否應該喜歡你。」仲修選擇較為保守的回答。

「那好,反正你很快就會喜歡上我。」她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仲修忍不住笑出來。他頭一遭听見有人能夠將如此囂妄的話句,以聊天似的閑談神氣說出口。

而且他們談話的方向似乎有點失控。今夜他明明打定了主意上寧和宮來虛應一下故事,為何莫名其妙的與曾素問邂逅,甚且冒著被值更守衛發現的危險,跟她杵在御花園里閑聊起來?仔細回想,他們倆還沒經過正式的介紹,彼此認識呢!

「為什麼?」他發覺自己並不急于結束這段沒頭沒腦的對談。

「因為所有認識我的人最終都會喜歡上我。」她聳聳肩。「我應該事先警告你,免得你意外。從小到大我做每一件事必定會成功,當然這對其他頭腦笨的人而言很不公平,但老天爺分派天賦的時候總得有所取舍嘛!他雖然賜給我平凡的外貌,卻以一顆聰明的心做為交換……」

「說重點。」

曾素問具有嘮叨兼自言自語的習慣,倘若任由她繼續發揮下去,可能嘀咕到天明時分還沒扯出主旨。

「重點就是,我機敏得做每一件事都會成功,包括‘做人’,所以大伙兒注定了非喜歡我不可,這種解釋你明白嗎?」她拚命點頭。「你最好不要違背上天的旨意、命運的安排。」天哪!仲修趕緊咽下自己嗤笑的發音。她是認真的!黑水晶般的瞳眸亮閃閃的,乍看之下讓他誤以為她在開玩笑,但其中一抹無庸置疑的誠懇卻透露了她的意念。

曾素問簡直不可思議,人間絕寶一個!

「噢。」他感覺得到嘴角正在抽搐,連忙轉過身去,深怕自己會當著她伶俐的容顏笑出聲。這女孩委實可愛,值得他深入了解。「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倘若繼續愣在花園里閑聊,難保他不會一時興起,綁她回宮去制成標本,永久保存。

「我明白你仍然拒絕接受事實,不過無所謂,命運會引領你迎向不可違的路徑。」這會兒她又搖身戴上傳道者的名頭。「當然,上天自有他的旨意,我們都不曉得你會耗費多長的時間,屈服于我的友情之下──」「天殺的!這是怎麼回事?」仲修的步伐倏然凝頓在寧和宮門口。

他的侍衛!

他的宮女!

甚至他的獵犬!

放眼所及,每一種動物同時沉醉在甜蜜的睡鄉。

沁涼的夜風刮來一陣香氣,空氣中混雜著吸聞兩下就足以燻倒人的異樣氣息──酒味。

仲修險些沒吐血。

滿宮的手下居然喝得醉醺醺的,就地倒在牆角邊、花園里睡他們的大頭覺。

這就是朝廷苦心栽培出來的菁英嗎?

他決定明兒一大早立刻斬掉現場的每一顆笨腦袋!絕不寬貸!

「人家白天忙得連喘口氣的時間也沒有,入夜時讓他們好好睡一覺也是應該的。」曾素問竟然把眼前的奇景當成吃飯一樣稀松平常。她走向一叢粉白色的花卉,從半人高的植物上摘取巴掌大的葫蘆形綠葉,送到他面前。

「喏,嚼爛了吞下去。」

「這是什麼?」仲修停駐在葉片上的眼光彷佛打量洪水猛獸似的。

寧和宮專屬的花庭里,往常向來栽種杜鵑或百合這類沒有香氣的植物,但他終于注意到,原本培育百合的園區已然被十來株不起眼的白色小花所佔據。

粉白的花朵約莫相當于銅錢的大小,卻散發出驚人的濃香。區區二十幾朵的數量竟然使整座寧和宮包圍在馨馥無比的氣息中,實在太詭異了。而且他向來為自己善于鑒賞名花異種而感到自負,如今卻發現以前從未見過這款奇特的花種。

「乖乖吃下去啦!我又不會害你。」夜行人不信任的眼光有如利刃一般,對她形成莫名的傷害感。

仲修選擇忽略她怪異的舉止,用力嗅聞了空氣幾下。「好怪異!你有沒有聞到,屋檐底下溢滿了那種……花卉……的……香……唔……」

他的大腦忽然失去平衡感,腳下猛然踉蹌地跌進門檻里。

發生了什麼事?啊!他的頭好暈。

好難過……彷佛剛剛灌下兩大壇的陳年女兒紅似的,他幾乎可以嘗出口齒間流轉的酒味。脹大的舌頭已然失去靈活度……

怎麼回事?他晚膳時沒有喝酒呀!即使有,也不至于留待兩個時辰之後才發作出來。

平時他的酒量雖然未達千杯不醉的海量,但憑借高超卓絕的內力撐持著,尋常酒液極難醺得倒他,而今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現了醉態……

醉?喝酒?

暈倒的僕從和濃香?

心靈深處閃現一抹震駭的電光。「香……有毒……」醺脹成紫紅色的俊臉不可置信地轉向她。

「笨蛋,我不是叫你吞下解藥嗎?」曾素問翻個白眼。男人實在是奇怪的動物,旁人明明早就提出好心的勸告,他們偏偏不听,總要等到吃了虧、受了氣,才恍然自己的愚昧。

「快……給我……」顫抖的手掌奪過她手中的綠葉,一把塞進嘴里。然而,失控的上下排牙齒徒留下酸澀的麻痹感,無論如何也嚼它不爛。

控訴的利光投向她的粉頰。

「瞪我做什麼?」曾素問啐了一口。既然解藥已經賜給了他,他自個兒吞咽不下去,她也愛莫能助呀!

他是少數幾個中了酒葫蘆還能維持一刻鐘清醒的狠角色,可見這位夜行人的內力起碼排得進江湖前十大高手。

酒葫蘆的性質只會讓受毒者醉暈過去,並不會造成實質上的傷害,但練武之人一定會直覺地運功與它的藥性相抗,如此一來反而增加了自身的痛苦。倘若他效法侍從和奴婢們的效應,乖乖睡一場大頭覺,明早醒來甚至不會有宿醉的征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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