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的心中登時雪亮。「原來近來有關聞人獨傲的丑行全是你蓄意散布出去的。」
「沒錯。」宋漢成志得意滿地陳述。「我本來只準備抓住他,為日後的功業做準備,沒料到這家伙腦袋里竟收藏著黃金重寶的消息,這下真是讓我給撿到了,哈哈哈——」
聰明!丙然聰明!她必須向自己承認,當初判定他為有勇無謀的莽夫實在太武斷了。宋漢成懂得利用每一分對自己有利的情勢,甚至了解為了堵住天下眾人悠悠的疑論,別對他「詐死」兩年的內幕計較太多,絕佳的法門便是送給大伙兒一個震驚天下的大禮物,屆時他再瞎掰一些「為了暗中查案,不得不詐死、隱姓埋名」的藉口,白道英雄即使覺得他的理由太過牽強,也不至于再去追究。
「發英雄貼給白道人馬也就罷了,你邀請黑道中的高手做什麼?」
「黑道英雄宴排在白道人馬之後三天,兩者不做同一批的。」他的腦中已經模擬好自己睥睨天下的威風勁兒。「光殺聞人獨傲還不夠看,倘若我又一舉殲滅黑道的精英分子,單憑這兩件大事,皇上便非調升我取代天下第一名捕的地位不可!」
翻來轉去,仍然為了名利二字。
「一舉殲滅?」她不懂,宋漢成如何能一舉殺害滿廳滿洞的來客?用毒嗎?
「屆時你睜大眼楮等著看便是了。」宋漢成不願再多說,賊忒兮兮的婬眼落在她豐潤誘人的胸口。「娘子,咱們分離了兩個多月,既然你這般思念我……」
唾沫差點沒從嘴角滴下來。
「人家已經說過今兒個期逢齋戒日,必須戒嗔戒欲的。」她不依的推了他一把,軟膩地撒嬌著︰「明晚吧!等到明兒晚上,隨便郎君想怎樣……都成。」
宋漢成听得心癢難搔,巴不得立刻便將她壓在身子下盡情的歡好。但男歡女愛這檔子事,強求得來的感受畢竟不如她心甘情願的奉獻,既然今夜不行,明晚再圓房也一樣,反正這粉女敕女敕的美人兒終究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留著柳朝雲在身邊,比起豢養一只雌虎安全不了多少。她嘴里雖然指控自己被聞人獨傲強佔了便宜,然而依他的看法,這臭娘們八成是被聞人獨傲始亂終棄,心里不甘願,才見風使舵地投靠到他這一邊。
總而言之,小騷貨對他真心誠意的可能性低,利用他作為挖寶工具的可能性倒高些。
待他徹底享受過後,也沒多少必要繼續留著她礙事!
※※※
月上三更天。
其實銀月是否當真攀上三更天,朝雲待在石洞里自然也看不出來。這兩個多月以來,她形同被軟禁的囚犯陷于宋漢成的在理石洞,真實世界中的月升日落、風吹草動已成為她急欲觀賞的美景。
餅了今夜,月娘再現三次便到了十五望月。
三天之後,宋漢成就要頂冒天哥的名義行騙江湖;同一時間,他打算在眾人面前誅殺聞人獨傲,屆時很可能連她的小命也不保;再隔三天,他計劃謀害南朝境內的黑道大哥們,而道上朋友中不乏她的拜把子兄弟,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目送好朋友們踏上黃泉路。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朝雲被煎焚得團團亂轉。姓宋的家伙已經班師還朝,而石洞里近日又準備辦一場武林盛宴,因此夜里忙碌的人蹤必然勝過往常,她決計無法偷溜進地牢里向大捕頭通風報信,這老天保佑,如來佛顯靈通,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
「朝雲?」鏤花門外飄來低斂沉緩的男性呼喚。
聞人獨傲來了。
奇跡似的,糾葛多時的不安,仿佛听見他的聲音、瞧見他的影子便消失于無形。
原來她是因為他的無影無蹤才感到心慌。
「聞人——」
沒等到他將閨門反手關妥,惶急的倩影已經飛出似的撲進他臂彎里。
即使聞人獨傲為她突如其來的熱切感到微詫,所有疑慮也隨著飛送上來的紅唇而暫時堆放在胸臆間。
他健碩有力的雙臂緩緩環攏懷中的蠻腰,正待加深兩人的熱吻,猛不期然被她綿密的顫抖抓攫住注意力。
「發生了什麼事?」這聲低沉的詢問蘊夾著穩健和安全感。
朝雲浮躁的心立刻在他懷中寧定下來。
「宋定成要殺你!」她將最後一縷顫抖溶化在柔音里。
「這好像不是新聞了。」他帶笑的擁著她坐回床沿。「還有其他消息嗎?」
這男人永遠將生死置之于度外,教人憂也不對、氣亦不是。然而,正是這份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氣魄令她心折的,不是嗎?
「不只如此,他還打算坑殺黑道中的成名人物,而且利用天哥的名號瞞騙世人的耳目。」她鑽蠕著找到更舒適的姿勢。
「是嗎?」聞人獨傲濃眉挑成兩道弓弩。「若果如此,我倒要向皇上求個情,當真冊封他一個‘天下第一名捕二世’的名頭來獎勵獎勵。」
「人家都擔憂得失眠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棉花糖般的粉拳捶上他肩頭。
「你失眠的原因與擔憂恐怕扯不上關系吧?」他繼續不怕死地調笑她。「我還以為你故意醒著等我來……」
「聞、人、獨、傲!」大美人柳眉倒豎,即將翻臉。
「好好好。」他馬上向惡勢力投降。「把你听聞的詳細情形告訴我。」
朝雲一五一十的吐露今天下午的閨房對言。
「你覺得宋漢成會如何殺害滿廳的客人?」末了,她扔下心頭難解的疑惑。
「我明白了!」聞人獨傲自顧自的搔弄下顎。「近半個月的夜里,我經常窺視到嘍羅們扛著為數可觀的火藥,平均安置在石洞的各個角落,昨天夜里他們開始埋設引線和導火石,我正在猜想宋家幫究竟想玩什麼把戲呢!原來如此。」
這會兒連朝雲也明白了。「他準備把整座洞穴炸成碎石堆。」
「聰明!」他頷首贊賞敵人的大手筆。「宋漢成在這窩藏了兩年,多少一定留下難以掩滅的證據,如今一舉把山洞炸毀,即使天皇老子也掘不出他的小辮子。」
「那咱們趕快逃命要緊呀!」朝雲緊張的掐進他手臂。早八百年前大捕頭的功力恢復正常時,她便提議兩人盡快帶著曾老「翹頭」去也,偏偏聞人大捕頭堅持賴下來模清楚石洞內的虛實,而她又不願丟下愛侶自個兒先逃出去,于是兩人就這樣多耗了個把月的光陰,繼續擔任宋漢成的自願囚犯。
「再多等一天。」他的唇輕觸著她額角,輕吻中充滿保證。「明天入夜後,我暗中將他們埋藏的引線抽出來,讓他們幾十桶的火藥屆時英雄無用武之地。」
朝雲急了。「不行呀,明天晚上他就要——」
這個也不能說!她火速捂住多事的櫻唇,心里開始猜想一個人把自己的舌頭咬斷還能不能活下去。
而聞人獨傲的眼楮又眯成一條線了。這幕倆倆對峙的情景看起來出奇的眼熟,只除了時空和場景稍稍有些變換。
「宋大官人明晚就要如何?」俊臉立刻躍上「我這個人最好商量了」的溫和神色。
倘若他很好商量,朝雲甘願把整張錦床吞進肚子里,作為寶寶的搖藍。
「呃,這個……」她的腦筋再度一片空白。怎麼辦?唯今之計只好拿出老招數朦混時間。「呵——呵呵——呵呵呵——」
能朦混多久便朦混多久。
「夠了!」聞人獨傲決定他拒絕再忍受下去。
甜蜜的笑聲戛然而止。「夠什麼?」
朝雲愣愣的觀望著她孩子的爹霍然起身。聞人獨傲俊朗的五官此刻扭得像「叉燒包」,熊熊烈火從他的瞳孔噴燒出來,焚騰著清楚明白的六字訊息——擋我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