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神射錯箭 第26頁

「你想拋開我?」他似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語凝,別忘了,穹穹白免,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詩經……她最喜歡的詩集……強烈的沖突又在她心頭激烈交戰,她差一點點心軟。不行!無論他是誰,既然她已經有了固定對象,也認定了沈楚天在她心中的地位,似乎不應該再節外生枝。他是沈楚天也好,不是沈楚天也罷,反正「神秘男子」的電話此後一律列為拒絕往來戶。

「總之,以後別再打來了。」話筒被她堅定地掛回話座上。

不到兩秒鐘,二線的紅光又閃了起來。

這個人不到黃河心不死呢!

「我明明告訴你別再打來了,你听不懂國語哪?」她拿起話筒,劈頭就是一陣好罵。

「吳語凝小姐?」彼端的聲音听進她耳里十分陌生。

糟糕!又糗到了!她吐吐舌頭。

「我就是。」幸好不是戚先生打來的。

「您好,這里是中山分局。」

奧?她以為自己听錯了。

陌生男聲繼續問她︰「請問,吳泗橋先生是您的什麼人?」

她的心髒提到半天高。「他是我父親。」

「沈楚天先生又是您的什麼人?」

「他是我的……未婚夫。請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的心跳快停止了。

「有一位受害者控告他們兩位惡意傷害,請你立刻前來分局辦理保釋手續。」

※※※

她不敢相信!完全不敢相信!

語凝在客廳里來來回回踱步,依然無法接受她的父親和情人在一日之間變成了前科犯的事實,登記有案也!如果不是她花錢消災,對方原本還不肯息事寧人!

兩個人的年紀加起來也將近一百歲了,居然跑去找一群最大年紀不到二十歲的小混混打架,如果傳出去,他們不怕丟臉,她還不敢見人呢!

「拜你們所賜,我第一次看見警察局內部的裝潢!」她的臉色鐵青。

繁紅和小路縮在沙發角落,不敢作聲。

「里面很乏善可陳,對吧?」沈楚天還想討好她。

「閉嘴!」她繼續開炮。「我長這麼大從沒保釋過任何人。」

「你不應該為我們破例。」吳泗橋低聲咕噥。

她幾乎想哭出來,不過並非為了悲傷,而是忿怒。她老爸居然選在這種時候跟她耍脾氣。

「能不能請你們行行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的眼楮溜向旁邊飄飄然有出塵之姿的美女身上。「繁紅,你先說。」

繁紅從冥思中回過神來,睜大驚訝的美眸。「可是剛才警察先生問過這個問題了。」

她氣得險些暈過去。「我就不能再問一次?算了,沈楚天,由你來說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你比警察還像警察也!」他原本打算先拍個馬屁讓她息息怒,不過他的馬屁顯然並未收到預期的效果,一記白眼殺過來,他忙不迭吐出一串實情,就連剛才應付警察時都比不上現在的老實。「今天我和他們出去買方糖,途中遇到幾個毛頭小子挑釁,兩方人馬就打起來啦!我和教練技巧高超,再加上風師叔教了我幾招掌法,三兩下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住口!」他現在還有心情炫耀新學的掌法。不過她總算听出一些端倪來了。

「你們兩個大男人耐不住性子,合力欺負幾個不成氣候的小孩?」難怪人家會告他們!

沈楚天立刻抗議。「他們有六、七個人,每個人都比我們高……」

「你們兩個將近一九○,還有誰能高得過你們?」

一句話堵死他。他模模鼻子,訕訕地坐回沙發里。

稚女敕的童音突然中斷她的偵訊工作。

「都是我啦!」小路的眼眶里珠淚亂轉。

語凝從沒見過小家伙哭泣,當下呆了一呆。又干小路什麼事了?

「小路!」其他三個大人同時朝他沖過去,吳泗橋率先抵達,將他抱進懷里。

看見這幕景象,她再度怔了一下。記憶中,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喜愛撲進父親懷里,對他傾訴自己的悲傷喜樂,感受他粗糙的手掌撫著自己的頭發,讓一切心事隨著這個簡單的動作慢慢消失。

那是何時的事?十一歲?十二歲?為何僅僅十余年的區隔竟讓他們父女倆變成不相往來的陌生人?

她勉強將視線移開。「你們打架的原因和小路有關?」

小路從大人懷中抬起淚漣漣的臉蛋。「那些人是壞人,他們搶我的東西,又欺負繁紅姊姊,模她的手……我跑過去打他們,他們就打我,大哥和伯伯就去打他們。」

總歸一句話,小路和繁紅被一群不良少年騷擾,大家才會打成一團。

「當時你們兩個在哪里?怎麼會等到他們被人欺負了才出面?」她的焦點回到兩個大男人身上。

吳泗橋和沈楚天交換了一個畏縮的視線,他就含含糊糊地搪塞過去。「在……隔壁……」

「在隔壁干什麼?」看他心虛的模樣,分明做了虧心事。

「在隔壁……」他轉頭向教練求助,吳泗橋別過臉,根本不敢看他。「呃,打……打電動玩具……」

「什麼!」她又炸開來。

沈楚天連忙在她吼得更大聲之前,把注意力從敏感問題移開。「教練一發現有人找小路和繁紅麻煩,立刻沖出去和他們打起來,你總不能叫我袖手旁觀吧!那個搶小路東西的混混被嚇得不成人樣,多虧我把教練拉開的!否則就出人命了。」是教練對他不仁在先,可別怪他不義。

「爸!」她強憋著滿肚子火氣。「你也一大把年紀了,做事還這麼莽撞。」

「難道你要我一聲不吭看著小孩子受委屈?」吳泗橋放大嗓門沖她。「如果今天換成你是小路,你會不希望有人替你出氣嗎?」

「出氣也不是這種出法。」

他脹紅了臉。「從小到大,我沒能為你做些什麼,難道現在你不希望我替別人的小孩做些什麼嗎?」

語凝驀地愣住了。這算什麼?贖罪?

「住在這里的人全是你的朋友,也就等于我的晚輩和朋友。」他的聲音啞了下來。「在我心里,他們和你一樣重要,你知道嗎?」

重要。很久以前,她滿心企求的便是听見這一句「重要」,以便說服自己她還是父親心目中的寶貝女兒。然而,她的希冀卻在父親不斷為棒球而忙碌、而食言中漸漸消磨殆盡。

而今,他告訴她,她很「重要」?

她不曉得自己的眼眶開始泛紅。

「女圭女圭,」沈楚天輕輕拭去她面容上的濕氣。「今天的事情或許是我們太沖動了,但你應該看得出來,教練真心誠意想藉著某些方式補償以前對你的失責,你為什麼不肯敞開心房給他一個機會呢?」

她的視線模糊得益發厲害,回身背對著他們。

「走開!」她低吼。「大家都走開。」

繁紅怕掃到台風尾,帶著小路悄悄出去,吳泗橋迎上他示意的眼光,只能強擠出一絲苦笑尾隨他們而去。

他靜靜上前抱住她,輕吻她、撫觸她。

淚水終于滾滾流下來。

她並非不肯給父親機會,只是無法相信失落多時的父女之情可以再尋找回來。

她也不是沒看見父親最近的努力,他確實很想融入她的生活圈。但那又如何?

扁憑一句「後悔」,一句「努力」就可以挽回她失色的童年嗎?

「你真的很固執。」奇異地,他總是猜得出她在想些什麼。「有一件事讓我頗感好奇。那天小路毀了你精心籌劃的餐會,為何你不但不生氣,還要求大家不可以引咎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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