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一片混亂,急需找個人好好談談,好好傾吐一番。
片刻之後,車子停在沛琳的「蒙娜麗莎美容院」門口,楊少懷盯著她,「身體不好的話不要勉強,早點回去休息。或者,」他懷著一絲希望說道︰「你進去聊一聊,我晚一點再來接你?」
「不……不用了。」語雙垂下頭。不要對我這麼好!不要對我這麼好!
「語雙,」他突然一把拉過她的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的神色不對。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出來讓我替你分憂,讓我幫幫你!」
「沒有……真的沒有。」語雙掙扎的抽回手,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她不要他看到她的眼淚,「不要再問了……再見。」她逃也似的沖下車子。
「語雙——」
「喲!你怎麼啦?遭人打劫啦?看看你,活像是滾了—身泥回來似的.」沛 一身氣雪白美容師服,手上涂滿了死海泥巴,走過來看著倉皇進門的語雙。
語雙看了她一眼,悶聲不響的往里面的員工休息室沖。
「喂喂。語雙!」沛琳一頭霧水。「搞什麼啊?大白天的有人拿刀砍你嗎?」
她走到門口,隔著雕花大門一看——哇!謎底揭曉——痴情男主角正呆呆站在跑車旁痴情守候。嘖嘖!沛琳搖搖頭,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撐著,成天就只會談戀愛,也不知道要去賺錢填飽肚子!
「干嗎?你以為躲在這裏就可以解決什麼?」沛琳大刺剌的去進私人休息室,「真搞不懂你們兩個,一個躲在這裹臨風灑淚,一個站在外面對月長吁的!搞什麼?現代梁祝還是羅蜜歐與朱麗葉呀?談戀愛是件很快樂的事,干嗎弄得這麼復雜又辛苦的?愛就愛,不愛就不愛,乾脆一點!要愛就愛得轟轟烈烈,愛得死過來又活過去,什麼都不管!再不然你現在就出去說清楚,明明白白的拒絕人家,叫他滾回去吃老米飯!」
「事情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容易。」語雙瞪著她。「你以為每件事都可以一分為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的那麼簡單嗎?l
「不然還要怎麼樣?一定要愛得纏綿俳惻,愛得海枯石爛、你死我活的才叫戀愛嗎?語雙,你是二十三歲,不是十三歲吧!想愛就去愛嘛!你也應該清楚你要的是什麼樣的人了。」
「可是……你知道駱風……」沛琳是語雙多年的手帕之交,她早就知道駱風這號人物了。
「駱大俠啊?那個怪物,我早就說過不適合你的。I沛琳皺皺鼻子,「上一次你帶我到林場去住幾天,我真懷疑他是得了失語癥,還是提早得了老年痴呆癥什麼的,跟石頭一樣,閃他十句答不到一句。這種史前人類、古代留下來的活化石,我勸你少去招惹他、你根本不明白他在想什麼。他的內心世界不是你所能進入的。更何況——」沛琳決定給語雙來個當頭棒暍。「他根本不打算開門讓你進去!」
「沛琳……」語雙長久壓抑的淚水終於爆發而出。「為什麼……我這麼在乎池,他為什麼不喜歡我?為什麼要拒絕我……」
「他拒絕你是為你好!他要是也頭腦不清地跟你—起掉進愛情陷阱裏,那才是梅花三弄的第四弄,大悲劇呢!語雙,」沛琳正色道︰「駱風是對的,他不適合你、你也不適合他,他早就看清楚你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了。對了,你這次回去,駱風到底是跟你說了些什麼?」
「他……他早就有喜歡的人了。」語雙黯然,「他還說我只是崇拜他、依賴他,並不是真正的愛情……」
「喲!看不出這大怪物怪雖怪,人還不笨呢!他會有喜歡的人了?天方夜譚,難道是農場秉的大母牛?曖!那外面那一個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我不知道,我心情亂糟糟的,根本不知道……」語雙煩躁的把自己深陷在大沙發裏。
「好吧,反正你還年經,你就耗著吧!不過,你不急,楊少懷可急了,小心他被別的女人搶去。嘖嘖!男人長了那麼一張臉,又那麼會賺錢,真是禍害!」沛琳夸張的大搖其頭,還故意唬語雙,「小心哪,我就對他挺感興趣的,唉!可惜他老兄還沒正眼看過我。你喲!當他是根草,別人可當他是個寶呢!」
我有當他是根草嗎?語雙咬住嘴唇,我只是想要而不敢要,我要不起啊!
「對了,有件事情也許該告訴你。前幾天我在後面那家精品店跟老板娘聊天時,看到你妹語翎在一樓結帳。她走了後,我去問店員語翎買了什麼,結果你知道嗎?她竟然買了一件八千塊的最新進口淑女裝,意大利貨,還有兩支Chanel唇膏和一瓶香水,總共花了一萬多!小翎不是還在補習考大學嗎?她買這些東西做什麼?而且,語雙,你也不該一次給她這麼多零用錢啊!」沛琳關心地說。
「我……」語雙愣住了︰「我—個月只給她五千塊零用錢,爸媽也說好了不用多給,我真的不知道她錢哪來的?這是怎麼回事?小翎到底在做什麼?可是她什麼事都不跟我講,什麼都不讓我多問,我多問了她就生氣。唉!我真是個失敗的姊姊……」
「這也不能怪你。」沛琳倒杯咖啡給她。「小翎這孩子太精、太聰明了,怕只怕她聰明
餅了頭。語雙,說真的,你真要找個機會好好的和她談談。」
楊維樵給兒子留了張字條——
想去東部玩幾天,找找老朋友,不用擔心我。
他搭上往花蓮的飛機。回來兩個禮拜了,楊維樵終於從當年的朋友口中,打听出冷薔可能在花蓮的消息。
也是一種近鄉情怯嗎?他等了二十多年的畫面終於要出現了。他在一個淳樸的小村莊裏出乎意料的,很順利就問到了冷薔的下落,也許是這一帶會畫又姓冷的女人不太多吧!
他按著村民的指示找到那白色的沙灘,有個女人戴著白色帆布帽立著畫架在畫畫。楊維樵只覺胸口一陣緊縮——是她!即便相隔二十幾年,他仍能一眼便認出是她。她一點都沒變,仍是一樣的飄逸出塵、一樣的靈氣動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詩意般的浪漫氣息,楊維樵眼眶一陣發熱——
冷薔,冷薔!一點部沒變,一樣的白帆帽,白襯衫、藍色牛仔褲,連作畫的專注神情也像當年一樣。她哪裹像個四十出頭的女人呢?那清新的模樣活月兌月兌是當年雙十年華的冷薔。
他就這麼默默的站在她身後,如痴如醉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冷薔吁了一口氣,大功告成了!她審視自己的作品——還算滿意。她的畫一向請在花蓮街上開畫廊的朋友幫她出售,不過這一幅「海之冬」,是在台南也開畫廊的姊姊冷湘要的。
收工啦!就在她彎下腰想提起水桶時,她瞥見了一旁的男人。
「冷薔!」
突來的暈眩讓她搖搖欲墜,楊維樵閃電股的街上來扶住她。
冷薔卻像沾了什麼髒東西似的迅速推開他,和他離得遠遠的,好半晌才以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口氣問︰「這麼巧?想不到會再見到你。」
「不是巧,我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你的。」
「哦?」冷薔不理他,逕自收拾畫具。
「冷薔,」楊維憔吸了口氣。「你恨我嗎?」
「恨?」冷薔失笑了。「楊先生,我想你弄錯了,你只是一個陌生人,充其量也不過是多年前一個認識的人,我干嗎恨你?」
「陌生人……」楊維樵喃喃自語,情不自禁的捉住冷薔的手。「冷薔,我對你而言只是—個陌生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