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奪情 第2頁

調勻紛亂的呼吸,馮紹唐撇嘴輕笑。「真的要等到新婚之夜?」

看著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她撫了撫他的頰。「我們說好的不是嗎?」

他難掩失望。「可是我們訂婚了呀!」

「這樣的約定對我而言意義重大。」她輕輕地道。

他點點頭,認命地道︰「真恨不得我們明天就結婚。」

楊璐雪是私生女,母親未婚懷孕,生下她時未滿二十歲,沒有能力養她,只好把她丟棄在山區里的產業道路邊。她由一對不孕的布農族夫婦拉拔長大,也因此,她立下志願,絕不在婚前有性行為。

「再等兩個月,把最美好的留到新婚之夜,嗯?」她好言好語地安撫。

「是兩個月零一天。」他嘟噥道。

「你也累了一天,早點回家休息吧!」她說。

「很奇怪耶!熱戀中的女人不都應該舍不得趕男朋友回家嗎?你卻相反。」馮紹唐語帶不平。

楊璐雪撩了撩長發。「表示你的未婚妻識大體啊,這不就是你們這些企業家夢寐以求的對象嗎?」

「我說不過你,大嫂說得對極了,我娶了你只會被你吃得死死的,以你的意見為意見。」他嘆了一口氣。

馮紹唐有個學界的能干大嫂,她的父親在政府做事,位居部長津要。

楊璐雪和那位精明的大嫂並不熟,幾次家族餐會見過幾次面。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就算以後嫁入馮家,她也能拿捏妯娌相處之道,不該有的掌聲和贊美,她不會和人家爭。名位對她而言是虛無縹緲的,她不必、也毋需去搶那個豐采,她就是她,擁有無庸置疑的獨特。

***

目送馮紹唐的朋馳離去,她拾級而上。看了看腕表,不過八點過一刻。

李新月搬走了,她嫌兩個人一起住空間擠了點,而且沒有隱私。

分開住,楊璐雪倒也樂見其成,她隨性慣了,獨居、群居都難不倒她。

從皮包里拿出鎖匙,不意有個圓徑的硬物放肆的頂住她的背脊。

一道冷然的男低音發出脅迫的音調︰「不準喊叫,慢慢轉過身。」

她的心音快如擂鼓,莫非她遇上了搶匪?

「我叫你轉過來!」更為急切的命令聲。

她告訴自己要冷靜,絕不能亂了陣腳,這幢樓還住著二十多戶人家,一定會有人經過的。

一轉身,她看到了一張狂肆、足以讓人迷亂的男性面孔,高大偉岸的身形讓不算太小的樓梯間顯得窄小。

兩道濃濃的劍眉、深沉幽闇的眼有著哀愁……

男人握著一支槍指著她。「你敢叫救命,我就讓你死。」

她的身子冷顫了一下,雙手發冷,心口狂跳著,向來冷靜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

他盯住她刷白的臉,又下了另一道命令︰「跟我走,不準發出聲音。」

男人側身讓她先下樓,她注意到男人的身體全濕透了,黑木色的發,陽剛味十足的身軀——無一處不濕,他剛掉到河里嗎?

下樓後,她被塞進一輛紅色保時捷里。

「不準發問。」他輕吼。

男人掏出煙點上,氤氳的煙霧令她嗆得猛咳了一陣。

他咒罵了一聲,捻熄了夾在修長中指和食指間的雪茄︰「沒見過像你這麼怕煙的女人。」

楊璐雪以為他並不需要她的回答。

車子在星夜里急如星火地駛著,駛過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然後是人煙較少的山區。

「你是我見過最不懂得害怕的女人。」他冷笑。

她不吭一聲。

「也是話最少的女人。」他補充道。

「我不是壞人,至少不會有興趣害你。」

他的保證在這個時候並不能起什麼作用,她還是不知所措。

「我只是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你說什麼?」她找到她的聲帶。

「一個快要斷氣的老人。」他的表情被深深的愁緒所包圍。

***

第1章(2)

車停在半山腰的樓房前,像是逃難似的,他拖她下車、倉皇疾走。

進了洋房,奔上二樓,推開虛掩的門,一個骨瘦如柴的生病老人躺在床上,吃力地轉頭看向她,抬起隱約見骨的手掌想要握住她。

捉她來的男人粗魯地拉過她的手讓老人緊緊握住,老人的病眸泛著淚和一抹欣喜。

「真像啊!真是相像啊……」然後老人閉上滄桑的眼,了無遺憾的去了。

男人鎮定的喚人料理老人的身後事。

「你一定滿腦子問號是吧?」他轉向她。

「我不認識他。」她指了指床上的老人。

「到院子里等我,我換件衣服就來。」他說。

她頷首,不明白自己掉進了什麼瘋狂的事件里。

屋外夏蟲正唧唧齊噪著,山里吹來陣陣夏風,這里透著一種古老沉蘊的氛圍,月光下閃動的星影更是令她著迷。

像極了她生長的布農族故鄉,那種況味不是城里的文明所能營造出來的。

她在門廊前的石階上坐下,幾分鐘後她的身旁多了一個人。

「準備好听故事了嗎?」他問。

「除非你說的故事會把我嚇跑。」她側頭看向他,他已換下了濕衣,濕淥淥的黑發往後梳理,一綹發絲任性地垂掛在額前。

他先是笑,然後正色道︰「他是你父親。」

楊璐雪略微一驚,她並沒有心理準備會听到這樣驚爆的事,她根本不想知道她的身世,迷迷糊糊地過一輩子反而好,她的夢想很簡單,她想要靠自己的雙手改善原住民同胞的生存。至于她的生父生母是誰,她無心探究。

「當年,我義父有案被追緝在逃,不適合撫養你,你的生母生下你後就難產死了,所以他只好留了張字條將你擱在產業道路邊。那對布農族夫婦把你養得很好。」他的語氣一貫地不見什麼情緒。

他盯住她淡然的表情。「你沒有一絲感情神經嗎?」

「我應該有嗎?那個人沒有教養過我一天。」她只有很淡的情緒。

「可他是你生父。」他道。

「陌生的生父。」她回視他的注目禮。

他靜默地打量她。「你比我更適合成為一個冷血無情的殺手。」

「你又是誰?」她挑明問。

「我叫蒙晉言,你生父的義子,繼承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脾氣和……」「他的女兒」這四個字,他放在心里在嘴角逸去。這個叫楊璐雪的外科醫生撩撥起他的征服欲,愈是冷淡的女人他愈是想招惹。

「故事說完,我可以走了嗎?」她說著便站起身來。

「可以,怎麼不可以,這里又不是馮紹唐的家,縱然我想留你也留不住。」他拍了拍臀部的灰塵,玩世不恭地調笑道。

「看來你們把我查得一清二楚。」

她不喜歡他看她的眼神,居高臨下,黑鑽眸里夾了一抹教人紛亂莫測的詭譎。

「我還有一張你三歲時在河里洗澡的照哦,有興趣的話,改天拿給你看。」他咧開嘴,邊說邊為她開車門。

「怎麼樣才能讓你掉眼淚?」他突然問道。

「我很少掉眼淚。」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他解釋這種無聊的事。

「總有一天,我一定要看見你的眼淚。」他得意的宣告。

「無聊!」她啐了一句,把頭轉向窗外,漠視他玩笑的態度。

「今天應該是個哀傷的夜晚。」他黯然道。

「之于你是。」她悻悻然道。

「他是你生父。」

「我的心里從來沒有想過他,現在他死了,我不知道我應該做出什麼呼天喊地的舉動,才符合世俗人心的預期。」她屏著氣,試著以最鎮定的語調說明。「基本上,我不是一個過于矯情的人。」

他輕哼嗤笑著。「我忘了你是個冷酷的外科醫生,常常必須面對死亡。」

「隨你怎麼解釋。」她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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