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序濤站在她的身前。
紀晚櫻一怔,抬眼看著眼前這一張陌生的男性面孔。是他,練劍的男人。
朱序濤的兩道濃眉微皺,深邃的眼冷冷的打量著她。
她覺得他是一個長得好看卻嚴肅至極的男人。
「紀晚櫻。」他喚她。
「你認識我?」紀晚櫻回過神來。
朱序濤並不正面回答。「你說呢?」
紀晚櫻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不認識你,所以我想你應該不認識我。」
「我如果不認識你,又為何知道你的名字?紀晚櫻。」他詭笑著回答。
她困惑地看著他。
「怎麼,沒見過打赤膊練劍的男人,所以變成啞巴了?」朱序濤又是一陣嗤笑。
她不敢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只能羞紅著臉看向別處。
「你是王爺。」
「也是你的姐夫。」他提醒她。
紀晚櫻僵在原地,怕一個不注意就會掉進荷花地里。
「姐夫。」她輕輕地叫了聲。
「怎麼,這麼生疏?」
「在今天之前,我雖然知道你,可卻不知道你的模樣,會生疏也是正常的。」
「你認為是我害死晚嫻的?」朱序濤突然說。
她看向他,眼里有著吃驚。「你是嗎?」
「是什麼?」朱序濤明知故問。
「害死我姐姐,是嗎?」她跳下回廊木欄。
朱序濤撇嘴輕笑,笑里有說不出的苦澀。「這個答案我沒法回答你。」
「為什麼沒法回答我?你只要告訴我是或不是,有什麼難的?」不知道為什麼,紀晚櫻竟然覺得有點怕他,他是她死去姐姐的丈夫、是當今聖上的胞弟、是有權有勢的三王爺,她怕他並不令人意外啊,不是嗎?可她心中並不曾預期自己會怕他,所以不知該如何處理自己的慌張,如何回應他?
「這件事有些不單純的糾葛。」他說。
紀晚櫻將她從杜香椿那里听來的消息拿來問他,「所謂的糾葛是因為朝露公主嗎?」
朱序濤沉默了半晌才道︰「朝露從來不是我和晚嫻之間的問題,從來不是。」
「那麼什麼才是真正的問題?」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
「我好像沒有必要回答你。」他挑起眉。
紀晚櫻有些尷尬。「是沒有必要。」
「你來做什麼?這里有什麼東西讓你非得千里迢迢地從湖南來?」他帶著一絲興味看著她。
她正色道︰「杳兒。」
「杳兒是我的女兒。」他充滿戒心的看著她。
她抿了抿嘴後道︰「我無意同你搶杳兒。」
「那你來做什麼?如果你喜歡孩子,大可自己生一個,杳兒是我的。」
她忙不迭地解釋︰「我不過想看著杳兒長大,沒有別的意思,請你讓我留下來。」
朱序濤盯著她,像要將她看透似的。「看著杳兒長大?你認為我會虐待她?」
紀晚櫻不語,只是迎視他的目光。
「不說話就表示默認了?」他不悅地道。
「王爺姐夫會有別的子嗣,那個時候杳兒也許就不那麼珍貴了。」紀晚櫻說出她的看法。
他沉下臉。「那也是我的事。」
「沒錯,可……」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我偏愛哪個孩子與你可有關系?」他斥道。
「杳兒是我的外甥女,你是否偏愛她雖與我無關,可我可以做到讓她快樂、開心長大,只要你願意讓我留在她身邊。」
朱序濤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自負地道︰「讓杳兒快樂、開心長大,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本領?」
「我是渺小、我是力量微薄,但是我有一顆母親的心。」她想用誠心打動他,這個看起來不太講理的冷血男人,不論他有多難以說服,她都要說服他。
他冷笑著,「一顆母親的心?」
「是的。」她肯定的說。
「可你畢竟不是杳兒的母親,怎麼說這也是一句大話,很難打動我的大話。」
「給我機會,你會看到我的努力。」
「你的努力?」他輕視的大笑著。
她有些受傷。「王爺好像不相信人。」
他止住笑。「不是我不相信人,而是我不相信你,你要求留下來不過是心血來潮罷了。」
「我不是心血來潮,我是真心的。」紀晚櫻努力替自己辯解,她沒想到這個男人並不相信她。人真的很奇妙,姐姐不信任他,而他不信任自己。她呢?是不是將來也會有不信任的人?
「心?人的心最善變了。」他感嘆地道。
「我不會。」
「你的丈夫呢?」他突然問。
「我沒有丈夫。」
「你現在沒有丈夫,可你以後會有,你剛才懷疑我的事我同樣可以拿來懷疑你。你將來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我想杳兒也會被你踢到一邊涼快吧!」朱序濤不屑地道︰「這不是大話是什麼?」
「我不會。」紀晚櫻保證地道。
他不置可否。「是嗎?你太年輕了,也太天真了。」
紀晚櫻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他︰「我沒想過要嫁人,更沒想過要生下自己的孩子,所以……」
朱序濤打斷她的話︰「所以你會疼愛杳兒,只疼愛她?」
紀晚櫻點點頭。
「這是需要時間來考驗的,只用嘴巴說的諾言我可是不當一回事。」吹牛皮誰不會,這樣的人他見多了。
「王爺,請相信我,我會把杳兒當作自己生的孩子,教養她長大成人。」
「杳兒已有兩位女乃娘日夜照顧著,並不差你一個。」
沒想到,他還是打算拒絕她,難道她小小的心願真沒法實現?她終于明白古人為何會說「千金難買心頭願」這樣的話,原來世上真有這樣的事。
「王爺,我並非要搶女乃娘的飯碗,我只是想伴著杳兒成長,能見到她平安長大、找著好婆家我就心滿意足了。」除此之外,她真的別無所求。
他疑惑的打量她,不知道她為什麼非留下來不可,真只是為了陪杳兒長大?或者另有所圖?
「這里沒有你要的東西。」朱序濤明確地告訴她。
紀晚櫻怔住。「王爺以為晚櫻想要什麼呢?」她一點都不貪心啊,為何他會誤會她?
「你想要什麼自己不明白嗎?問我我又怎麼會知道?」他笑出聲來,定定的注視她。
「晚櫻不知。」
朱序濤突然說︰「別把野心放在我身上,我不屬于任何人。雖然你讓我覺得刺眼,不過,你想留下來就留下來吧!至于是以什麼身份留下來,我會再想想。」
第二章
車遙遙,馬幢幢,君游東山東復東,安得奮飛逐西風。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月暫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復,三五共盈盈。
——宋範成大車遙遙篇
朱杳就如杜香椿形容的,是個可愛又愛笑的乖女圭女圭。紀晚櫻將她抱在手上、摟在懷里,不知有多歡喜,面貌和杜晚嫻相似的朱杳瞪著她猛瞧,瞧對眼了就咯咯地笑著。
「是不是很漂亮啊!」杜香椿跟著在旁邊逗朱杳。
女乃娘笑著說︰「杳兒郡主同死去的王妃娘娘一般美麗呢!」
「當然嘍,以後杳兒郡主只消看一眼姨娘就知道自己的娘親也是個大美人。」
杜香椿在王爺府里的角色是很尷尬的,既不是公主,也非郡主,充其量算是王爺的民間友人,可又比朋友親密些。畢竟她怎麼說也是王爺習武時的師妹,所以府里的僕佣待她還算客氣。
兩人再逗弄朱杳一會兒之後,因女乃娘喂女乃時間到了,兩人遂先行離去。
「听女乃娘說杳兒喝女乃時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看,否則便不喝女乃了。」杜香椿自顧自的說著。
紀晚櫻沒注意听她在說什麼,她想著別的事。「姐姐的墓離這里多遠?我想去看看。」
「在西山,我去過一回,騎馬大約半天的時間,我是說慢慢騎的話。」她的騎術不精,無法快速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