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賞識地點點頭。
在彩虹彼端的遙遠天邊,
有塊搖籃曲中提到的樂土。
在彩虹彼端的那片藍天,
能實現你美麗的夢想。
我願上雲端與星辰為伴,
讓所有的憂愁化作輕煙隨風而去。
在彩虹彼端有青鳥飛翔,
鳥兒也能跨越彩虹,
為何我不能,
鳥兒既能跨越彩虹,
願我也能飛到彩虹的另一端。
他緊閉雙眼,如夢似幻的一張臉。樂音暫歇,旋即又起。就這樣在靜謐的氣氛里听著綠野仙蹤的彩虹曲。
等他張開眼,她說︰「你是個矛盾至極的人,骨子里熱情如火,卻偏又表現出對男歡女愛冷酷無情的模樣。」
他怔忡地看著她,氤氳的眼眸帶著霧氣,如子夜星辰的眼,流露出少見的柔情幾許。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到我的世界里來?你一定會仙術,不然怎會看透了我?這麼輕易的。」他似醉又醒地說。
「我不會仙術,只是比較善于觀察人性罷了。」她訕笑地回答。
「你要陪我跨越彩虹嗎?」他說著醉話。
「你已經擁有比青鳥更珍貴的東西而不自知。」她說。
他不解地看著她。
「薇薇和邦邦明天生日,別讓他們看到你泡了一身酒氣的蠢樣。」她的語氣帶著責備。
「薇薇和邦邦的生日?哦!我真是糊涂的爹地,忘得一干二淨。十二月八日,對了,是他們六歲的生日。」他懊惱地拍了拍額頭自責地說。
她站起身,關了CD,「你醉得需要好好休息,和我一塊回去吧,洗個澡,吃點東西,明早酒醒了我陪你去挑禮物。」她帶著命令式的口吻說。
他瞅著她說︰「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霸道的女人?」
「呃?」她以為她听錯了。’
「少來,我說得夠清楚了。走吧!」他咧開嘴對她笑。
***
車陣中。
由薛佛開車。
他舒服地倚進椅背里。
「為什麼心情不好?」她隨口問。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問了呢!嗯——為什麼我會心情不好?如果我說是因為你,你會不會相信?」他斜睨她。
「不會!」她答得干脆。
「哈哈哈!答得真妙。」
「因為沒有理由,你沒有理由為我而心情不好。」她一片坦然地說。
「你認為什麼樣的理由才算是理由?」他很想知道她的答案。
「要嘛有愛,要嘛有恨,你我之間不痛不癢的,心情是不會有起伏的。」這是她的經驗之談。
「你可有愛人?」他突兀地問。
「有啊!」她答得順口。
「誰?」他挑著眉問她。
「說了你也不認識。」這是實話。
「說說看嘛,很難說我認不認識。」他誘導她回答。
「方凱。」她不假思索地道。
方凱?是她愛人的名字,突然有一股陌生的情緒擾亂了他。
「男朋友?」他不自然地問。
「前任未婚夫。」
「前任?」
「呃!老掉牙的故事,有一天我不小心撞見他和我的好友親熱,在地氈上。接下來的發展可想而知。」至今談起仍讓她心痛。
「你還愛著他嗎?」他輕描淡寫地問。
「唉!」她嘆了口長氣,「愛又如何?只能放在心里塵封起來,看看時間能不能沖淡一切。」
「你開車的技術不錯。」他換了個話題,雙臂交握于前。
「方凱是我的技術指導。」
「看來那個方凱仍然塵封得不夠深。」他開玩笑地說。
「哦——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歡我提到方凱,其實我已經很久不太與人提起他了,只是你今天問起我才談的。」她熟練地將車子滑進車庫。
「我是不希望你仍然活在痛苦里,何況這種負心漢不值得你這麼多情地懷念。」他實事求是。
「我知道,謝謝。前頭樓梯有點暗,別讓酒精左右了你的平衡感。」
「我根本沒有醉,雪莉登咖啡酒喝不醉人的。」
***
星期天。
薛佛準備開車帶薇薇和邦邦到郊外踏青。順便寫生,她好久沒空去畫風景了。
薇薇、邦邦分別攜了一背包自己愛吃的零食,蹦蹦跳跳地跟在薛佛後面。
「歡不歡迎我做你們的司機?」範拓蕪倚在樓梯扶手旁提議道。
「哇——好棒哦,爹地要和我們一起去玩耶!」薇薇大聲喊叫,高興得像只快樂的小雲雀,立刻奔到範拓蕪身旁,牽著他的手。
邦邦則牽著薛佛的手。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這是一家四口的天倫畫面。
***
金瓜石
因為是假日,天氣又好,人潮自然不斷涌入。
選了個風光明媚之處,薛佛架起了畫架開始作畫。第一次欣賞藝術面的薛佛,範拓蕪有一絲驚奇,總覺得這個小女人是個發光體,不斷地給他驚喜。
薇薇和邦邦兩人在不遠處的大樹下游戲,追著兩只蝴蝶快樂地奔跑。
「畫了些什麼?」他在畫架前方的石堆上坐了下來。
「畫了雲,也畫了你。」她那忙碌的右手不停地在畫布上揮灑。
「難怪,你一會看我,一會看雲,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雲時很近。」他隨口吟了一首詩。
「這是顧城的《遠與近》。你一點也不像夜總會的老板,倒是比較像大學的客座教授,又是《彩虹曲》又是新詩。」她彎著腰調了一抹微藍。
「你也不像簽了六合彩的賭徒。」他眯著眼觀察她的反應,他愈來愈好奇她渴望為他工作的動機。
薛佛定了定心魂,鎮定地看著他說︰「也許我太異想天開了吧,忘了古人的訓誡十賭九輸,總覺得自己一定可以翻本。可惜事與願違。」
「你說你欠了地下錢莊兩千萬?怎麼沒見債主找上門來?我听說還不了錢的人少不了要斷手斷腳的。」他不放松地進逼,想要尋個水落石出。
「我——我——向一個好朋友先借了兩千萬還債。」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圓謊,只好又扯了一個謊來圓那個謊。
「兩千萬不是小數目,存這種交情的朋友關系一定非比尋常。是方凱嗎?」他試探地問。
「不是。方凱人在渥太華,而且我就算餓死也不可能用他的一分錢。」她可不是那麼沒有骨氣的女人。
「那是誰?你的現任男朋友?」他鍥而不舍地問。
「你非要打破砂鍋嗎?」她不耐煩地說。
「你為我工作我當然有權知道,要是哪天有債主上門向你討債,我要能分辨真偽,不然很容易被瞎蒙過去。」她愈是避重就輕,他愈是覺得可疑。
「不會有那麼一天,範老板,請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的債主絕對只會和我本人聯絡,不會牽涉到範家的人。」她信誓旦旦地保證。
見她堅不吐實,他暫不逼她,起身立于她的身後,本以為她只是依著興趣臨時隨意勾勒幾筆,沒想到畫里的藍天白雲,碧草如茵以及立于草坪石堆里的男子,寫情寫意,輪廓已深具專業筆勁。
「才華洋溢。」他贊道,不禁打從心底佩服。
「謝謝,這是我最喜歡听到的贊美。」她只略微一笑,繼續冷靜地作畫。
為了不打擾她,範拓蕪加入了薇薇和邦邦的游戲行列,讓她能靜靜作畫。
薛佛十分感激他的善體人意。
日落時分,一輪紅球正要隱人地平線深處,薛佛收拾了畫具,還來不及捕捉初冬夕陽的美景,即要向黑暗投靠,打道回府去也。
到了市區,範拓蕪將車子停在東區一處西餐廳前,「佛,你先帶薇薇邦邦進餐廳,我找停車位。」
「爹地,晚上吃牛排嗎?」邦邦問。
「是啊!喜不喜歡吃牛排?」
「喜歡。」兩小孩異口同聲歡呼,「耶!」
「晚上不去海之朝露嗎?」薛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