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脾氣硬,吃軟不吃硬,遇強則更強,想命令她,門兒都沒有,甭說窗戶了。
「我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道歉?」她死不松口。
他怒視她,「不想在梅龍鎮做生意了?」他口出脅迫。
「我愛在哪里做生意就在哪里做生意,不干你的事。」她口不擇言的說大話。
他臉色早已不悅,站起身走向她,一把拉起她,盯住她嬌美的容顏,不懂憐香惜玉的道︰「莫紫喬!不要只懂得耍嘴皮子,得罪權貴沒有好處。」
「諒你也不敢如何,我又沒犯大清律法。」她不信邪,一再挑釁。
「小心點,放火容易,滅火難。」尤其是滔天怒焰。
莫紫喬在心底暗叫不妙,試圖擺月兌他的鉗制,好勝好強的她沒到最後一刻,絕不認為自己全盤皆輸。
「放手!」
他勾起一抹陰幽的冷笑,「莫紫喬,記住今天!」
她移動身子,扭動腰肢掙扎著,想從他的身前逃走,無奈他仍不肯放過她。
「記仇我最擅長了,放心,我不會忘記今天的。」
他大笑,「很好,記恨更是我的專長。」
終于,他松開了她。
「走著瞧!」她大言不慚。
「拭目以待。」他點點頭。
莫紫喬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完了,一定又是瘀青一片。
「今天下午貨會送回嚴府,你要是拒收,我跟你沒完沒了。」
莫紫喬撂下狠話後走人。
*
「跳什麼跳!」她用力捏了捏眼皮。
真是倒了八輩子楣,原以為男人心眼大些,不會在女人管的衣服布料上斤斤計較,包賺穩賺的生意,居然半路殺出小男人嚴季雍,比女人還刁難、還挑剔。
如果嚴季雍堅持不收這三十疋的布,紫喬姑娘就玩完了,今年不只沒有盈余,還會倒賠五十兩。
「大小姐,嚴大人怎麼說?」小柿關心地道。
「別提了,自以為是欽差大人就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個芝麻小闢嘛,想退貨,偏不讓他退!」
「可以嗎?」小柿憂心忡忡。
「有什麼不可以,合同上寫得一清二楚,他想賴皮我不會善罷甘休。」
「可是……嚴大人是皇上欽點的狀元郎,不是芝麻小闢,恐怕不好得罪。」小柿提醒道。
「又不是皇帝,怕什麼?宮里的阿哥、貝勒爺我都不怕了,區區狀元滿紫禁城都是!」她夸言道。
小柿惶恐地道︰「大小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听說嚴大人就要成為皇上的女婿了,皇親國戚哪里是我們這等販夫走卒得罪得起的。」
「理他!駙馬爺又怎樣?宮里阿哥、格格一堆,我才不怕呢!」她不服氣地道。
「可嚴大人要‘尚’的公主不是一般格格,是皇後生的固倫格格,是皇上最寵的女兒。」小柿補充道。
莫紫喬愣了下,眯眼問道︰「好個小柿,你是從哪里知道的消息,怎麼比我還靈通?」
小柿模了模鼻子,不好意思地道︰「小草告訴我的。」
「小草怎麼會知道?」
「她爹在宮里做事,這次回鄉帶來的小道消息,我閑著無聊,听小草說了一些。」
「無聊!生意不做喊無聊,看來我平常待你和小草太好了,才會沒事閑嗑牙擺起了龍門陣。」
小柿趕緊求饒,「大小姐,別生氣啦!我和小草也是偶爾才放著事情不做休息一下,並非常常開小差。」
此時小草由倉庫出來,不知小柿剛挨刮。
「大小姐,這些貨是不是要往倉庫里放?」她指了指嚴府的退貨。
「先別急,今天下午派人送去嚴府。」
小草、小柿面面相覷。
「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這些貨是嚴季雍訂的,我們按照合同完成,他沒理由不收。小柿,嚴府只付了前金,你下午順便把尾款收回來。」
老板交代的事伙計反駁無效,只得硬著頭皮去執行。
*
結果,不出乎意料之外。
三十疋布,原車送回,小柿垂頭喪氣地道︰「大小姐,他們還是不收。」
「嚴季雍親口說的?」她問道。
小柿默默點頭。
「被嚴季雍罵了?」她多此一問。
小柿又點點頭,「嚴大人要我警告大小姐,若再將這些布疋送去嚴府,只好對簿公堂,沒有第二句話。」
「好個無賴!披著欽差的官服,行流氓混蛋之事,小柿,辛苦你了,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我會處理。」
「大小姐,你千萬別硬踫硬,萬一有個什麼得不償失。」
小草出來附議小柿的話,「就是呀,大小姐不要沖動,嚴大人很快就是皇上的乘龍快婿了,到時我們這些小人物根本不是皇親的對手。」
「管他什麼乘龍快婿還是乘牛快婿,我莫紫喬也不是好惹的。」
「大小姐,嚴大人說如果你再鬧下去,他要送你去吃免錢的牢飯。」小柿焦心地道。
「嚴季雍啊嚴季雍,他不知道不能惹女人嗎?尤其是沒成親的!」
要比脾氣,她不會輸他;要比強悍,她一介女流用的是腦子,不是力氣。
「大小姐,萬萬使不得,固倫格格在皇上面前告個狀,咱們不只生意做不成,恐怕還要掉腦袋。」小草因為父親在宮里當差,所以對宮里的一些不講道理的事特別敏感。
「你們別怕,我莫紫喬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會拖你們下水的。」
小柿、小草聞言,只得噤聲,跟了大小姐三年多,對她的性情沒有不了解的,她一旦下定主意要執行的事,千軍萬馬也攔不了,只有默默獻上祝福了。
傍晚,莫紫喬的姐妹淘馬員外的獨生女馬雙飛也來關心這件事。
「是誰告訴你的?」莫紫喬嘆了一口氣。
「小草告訴青青,青青告訴我的。」
青青是馬雙飛的貼身丫鬟,對主子忠心不貳,什麼事不管好的、壞的,不曾隱瞞過她。
「小草又是什麼時候跑去找青青嚼舌根的?」她抿了抿嘴,這些小妮子就是愛說長道短。
「下午小草送布疋到家里……哎呀!我來不是要找你討論小草和青青聊了什麼,我是想問你小草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和嚴大人杠上了?」
馬雙飛是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富家女的貴氣在她身上處處可見。
「是他找我麻煩,我才沒那麼無聊同他杠上。」她扁了扁嘴,一肚子委屈。
「嚴大人看起來脾氣不會太壞呀,他昨天才來參加我爹的春宴。」
「誰說他脾氣不壞?他可凶得很,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似的,說話驕傲得不得了,一點委屈也不肯受,什麼欽差大人!我看他是小鼻子小眼楮,小芝麻小綠豆大人!」
馬雙飛噗哧一笑。
「你啊,還說人家嚴大人一點委屈也不肯受,你不也是一點委屈也不肯受?不然事也不至如此。」
「你還笑我,我受的可不只是一點委屈,是很大的委屈,三十疋布,不只不賺錢還得倒賠五十兩銀子,我賺的是辛苦錢,不像他是高高在上的大人──好大的人,他可以貪污、可以拿黑錢,不要說五十兩,我看他收一次黑錢,抵得上紫喬姑娘十年的利潤。」
「紫喬,你可別說嚴大人收黑錢的話,嚴大人是清官、是好官,嚴家幾代都是生意人,他現在的富貴生活是好幾代祖先留下來的,不是貪污得來的。」
「幾代生意?」她哼笑,「我看他根本看不起生意人。」
「不會的,嚴大人是個君子,是個知書達禮、風度翩翩的俊杰,不是你說的那樣。」
莫紫喬完全听不進任何關于替嚴季雍開罪的好話,在她耳邊飄進的這些溢美之詞听來特別刺耳。
「你是不是我的朋友啊?」
馬雙飛囁嚅地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