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親王要我賠他一百兩銀子。」她快哭了。
「我家里有六十兩銀子,你拿去先應急。」
「怎麼可以,那是你的老婆本,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拿你的錢,我自己可以想出辦法。」雖然至今仍毫無頭緒,可是她有絕對的信心可以月兌困。
「我現在連個老婆影都還沒有,說什麼老婆本,你先拿去用吧!至於小迷樓被偷的事,我會查個水落石出,你說你懷疑此事與大米商沈竟霆有關?」
她頷首。
「自從認識他之後,我一直衰運連連,諸事不順。邦杰,說實話,我真是這麼倒楣的人嗎?」
他忙不迭地道︰「當然不是,你一向福星高照。」
「我也是這麼認為,可最近這段日子,吉星被烏雲遮蔽,什麼事都不對勁。」
「慈雲庵的事我們正在調查。」
「有沒有進一步的結果?白可雲呢?你們查出她的下落了嗎?」她不相信自己和芷珊全得了什麼幻想癥。
他嘆了一口氣,「慈雲庵里的比丘尼全三緘其口,堅稱那場火是住持師父晚上肚子餓,在廚房煮地瓜粥時不慎引起的。」
「還是堅持沒有收留白可雲?」
他點點頭,這也是他從二十歲出道干捕快以來所遇到最神秘的案件。
「是的,住持師父說她們已經半年沒收留女施主待產了,所以根本不可能收留過白可雲。」
「怎麼會這樣?那日我明明將三百五十兩銀子交到白可雲手上,一個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平白無故消失啊!」
大白天遇到鬼?更是一百個不可能,白可雲為什麼突然躲了起來?慈雲庵的比丘尼為何說謊?」
「緋兒,這件事你莫插手管了。」
「正有意思呢,為什麼不要我插手管?」她正在興頭上,不讓她管倒不如教她不要吃飯。
「我怕你會有危險。」他擔心她,從認識她開始,就沒來由的想保護她,強烈的保護欲總是讓他很迷惑,為什麼會這樣?他一直想不通。
「有危險才好。」她不懂他的體貼。
「緋兒……」
「我喜歡刺激,人活在世上平淡無奇的過得多苦悶啊,像你,若不是為了不過單純的生活,你怎會不顧張大嬸的反對非做捕快不可?」
「你是女孩家,我不放心啊!」
「去年我想報考衙門女捕快一職你也反對,如今遇上這件奇案你又不讓我介入,又不是我去找事的,是事情自己來找我的。」她不服氣極了。
在這世上張邦杰算是待她屬一屬二好的人,可是每回她要做什麼,他總是在耳旁叨叨念念,她知道他是為她好,她也不是不知感激,而是……反正她又沒有什麼足以令她牽腸掛肚的人,就算死了嘛,早死早投胎反倒乾淨!
「不讓你報考捕快是因為你本有一技在身,捕快工作又危險……」
她搗上耳朵,「我不要听,你又要嘮叨了,好煩哦!」
「好吧!如果你非管白可雲的事,干萬要拿捏好,別賠了夫人又折兵。」
「才不會呢!」她揚起俏臉頑皮的扮了個鬼臉。
「不會最好,我實在是怕了你。」他總是拿她沒轍。
第四章
美人在時花滿堂,
美人去後余空床。
床中繡被卷不寢,
至今三載聞余香。
香亦竟不滅,人亦競不來。
想思黃葉盡,白露濕青苔。
唐李白長相思
沈家威住在沈園右翼一處堂皇華麗的別館里。
白可雲的事,沈竟霆終究得弄個清楚明白。
兄弟兩人雖同父同母所出,可性格卻是兩樣。沈家威名家威,本當威震沈家,可惜所作所為完全不一樣。
「你可認識白可雲白姑娘?」沈竟霆開門見山地道。
沈家威撫琴飲酒道︰「一個戲子?」
「沒錯,一個戲子,你最喜歡玩弄戲子的感情不是嗎?」
沈家威四年前迷戀上一名風華絕代的戲子劉浣,一往情深到無法自拔的地步。
他愛她,她卻不愛他。
因此埋下了仇恨的種子,他開始玩弄戲子,玩了之後就拋下,從來不知道憐香惜玉是何物。
「我是喜歡玩弄戲子的感情,但不是每一個。」他喜歡神似劉浣的冷淡女人,有一點作態,有一點高傲,有一點拒人於千里之外。
「白可雲是不是也在你的染指名單里?」
沈家威不語,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為什麼不說話?連在我面前都不敢說出事情的真相?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自命不凡,勇往直前,為什麼會變成今天的模樣?懦弱又可憐?」
沈竟霆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悲哀。
「懦弱又可憐?」沈家威直視前方喃喃自語,眼里泛著空洞的灰暗光芒。
「到底是不是你干下的胡涂事?」沈竟霆沖向胞弟拉住他的胳臂,怒吼道。
「哪一樁胡涂事?這三年來我所做的沒有一件不是胡涂事啊!」
「白可雲,你是不是弄大人家肚子然後把人家給殺了?」
「懦弱又可憐?沒錯,我也覺得自己很懦弱,不過是個戲子,卻把自己弄得混亂又瘋狂,我想死……想死一百次……可我又不願自己了斷,因為我答應過娘要珍惜生命。」
沈家威的眸中閃過陰沉又無助之色,令親者痛,仇者快。
「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我。」不管有沒有人會相信他說的話,可真的不是他,他很清楚這三年來他做了不知多少足以激怒哥哥的事。他明白自己做錯了,但是心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傷害女人,傷害他所認識的每一名戲子。
「你再說一次。」沈竟霆想更確定。
「真的不是我。」
沈竟霆松開弟弟的胳臂,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心痛。
是的!他的心好痛啊,好好的一個人,為了一個不重要的戲子弄得失魂落魄。
是的,他是覺得劉浣不重要,他也知道為何劉浣拒絕了家威的求愛。
這一切可以說是因他而起。
因為劉浣看上的人是他!
當年,劉浣應家威之邀來沈園一游,玩得太開心了,所以酒多喝了幾杯,本來劉浣應該在家威房里睡下的,可那不甘寂寞的女人卻敲了他的房門,朝他說了許多話。
話里全是她的情意,她的深情和她的惆悵。
他記得她問他,「你是不是不敢愛我?」
他則回答她,「我為什麼會不敢愛你?」
「這麼說來你愛我羅?」她自作多情地道。
劉浣自恃自己有姿容,所以認為她傾心於人,人自然也會傾心於她。
「可惜了。」
她一愣,「為什麼說可惜?」
「枉費姑娘的多情了。」
劉浣臉色大變,他記得很清楚,她用一種惡毒的目光瞪向他。
「枉費?你不想要我的身子嗎?我伺候人的技巧可是一流的哦!」
他沒感覺的搖搖頭,「不管是一流也好,二流也罷,我想你還是好好考慮家威吧!」
接著他便下逐客令,她為了維持自尊,不敢太過火的痴纏,遂離去。
然後,他再也不曾見過她。
「不是你就好,不是你就好。」他低語。
「白可雲想把肚里的孩子賴給我是嗎?」沈家威苦苦一笑,三年來什麼風流事沒干過,就是沒搞大過任何女人的肚子,沒想到白可雲會有這一招。
「你不認識她?」
沈家威張著醉眼道︰「請她喝過茶,喝茶應該不會使人有孩子吧!」
「振作點!你要胡鬧到幾時?」
「沈家有你一個出色的子孫就夠了,多我一個也沒什麼作用不是嗎?」
話甫落,沈家威旋即醉得不省人事。
沈竟霆揮了揮手招來僕佣,「把二爺架進房里,請廚娘煮醒酒湯伺候著。」
兄弟終究是兄弟,能在兄弟有難時棄兄弟於不顧嗎?他沈竟霆做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