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話說武太後則天臨朝,由武三思暗地里指使御史傅游藝,率領關內父老,上表請改帝姓為武氏,另一方面又迫百官上表勸進,偽稱鳳凰群集上陽宮,赤雀見臨朝堂,天意站在武氏這一方,睿宗皇帝心中非常惶亂,亦上表請改帝姓。
則天太後見天下歸于一尊,遂改國號為周,稱神聖則天皇帝。
十八歲的花函蘿正巧生在此牝雞司晨、女皇掌權之時,為了師父遺命,帶著師妹章可人一路從詔州走來長安城,仍不覺得辛苦,神清氣爽。
「好熱鬧,什麼日子啊?」眉清目秀的章可人嬌俏問著。
「听說是公主下嫁的日子,則天皇帝親自送嫁。」
說話的是花函蘿,外貌風華絕代、美艷不俗,渾身上下散發出令人心折的光芒,教人不敢隨意正視,再加上精致的五官,簡直可以用傾國傾城、洛神風韻來形容。
不過,花函蘿根本不清楚她的外貌給人的影響力,她老是把眾人疑癲的目光歸于美麗的師妹章可人。
章可人毋庸置疑也是個美人胚子,可她的美若與花函蘿相比,旋即失色一截。
花函蘿個性大剌剌的,沒有名門淑女的儀態,可她的外表實在太出眾了,這理所當然成了行走江湖的本錢之一,至少給了她和可人不少方便。
當然,途中也遇過一些登徒子的騷擾,所幸花函蘿自幼學的可不是三腳貓功夫,要全身而退不是大問題。
「哪個公主能有這等排場?」好奇的章可人伸長脖子想要看個清楚。
「客棧的掌櫃說是則天皇帝的掌上明珠太平公主,不然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讓皇上親自送嫁?」花函蘿和章可人不同,她對這種大排場的婚禮沒興趣,尤其是皇室的婚禮,根本什麼正角都看不見。
「太平公主不是已經有駙馬爺了嗎?」
「是啊,但是年少美貌的薛紹駙馬因為與諸王連謀造反,讓則天皇帝給殺了。」站在一旁同看熱鬧的路人甲如數家珍地道。有關皇室的秘辛大家都愛挖、愛听、愛渲染。
「哇──這麼戲劇性!」花函蘿喟嘆。
「更離譜的是太平公主今日下嫁的武攸暨已有妻子甄氏,面貌听說勝過公主呢!」路人甲話匣子一開,熱心的陳述,滿腔皇室秘聞恨不得全倒給外地人。
「已有妻室如何再娶?」
「你們是不是剛來長安城?」路人甲明知故問。
兩人忙不迭地點頭。
「所以你們不知道這個天大消息,那武攸暨的妻子已被則天皇帝賜死了,頸子繞了一截白綾。」
「嗄?」
兩人倒抽了一口冷氣,尤其膽子較小的章可人,臉色瞬間轉白,不寒而栗。
「這麼狠心!」
花函蘿不是頭一回听聞女皇帝專權的故事,只是沒想到如此血淋淋。
「是狠了點,誰教她是太平公主,父為帝、母為後,丈夫是親王,生下的兒子是郡王,要富有富,要貴有貴。」
路人甲說的事連她這個住詔州的人也曾听人講過,師父原是長安人氏,就是因為看不慣女皇帝擅權,所以才搬到詔州居住。
女人做皇帝她個人沒什麼意見,不過,把後宮弄得這麼婬亂實在不妥。
「花花姐,是不是每個做公主的都不用愁嫁不掉啊?」
十七歲的章可人早已到了適婚年紀,自然會對好命的公主投以羨慕的目光。
「也未必,那是因為太平公主身分不同,你別被誤導了,歷朝都有一些命運坎坷的公主,身不由己的活著。」
「這麼慘……」她以為公主沒有不好命的。
「若不是因為太平公主有個皇帝母親,你以為她會這麼風光?」
「是啊!」路人甲又說話了,「我朝定制,親王食邑八百戶,最多時可至一千戶;當今公主下嫁,食邑三百戶,長公主加五十戶,獨獨太平公主得以食邑一千二百戶,聖歷初年時加到三千戶,神龍元年又加至五千戶,如今再嫁武攸暨,早已不只這個行情。」
花函蘿听得目瞪口呆。「你是何方神聖?怎麼知道這麼多?」
路人甲搔了搔腦門。「我叫鐵霸,乃前羽林軍統領,宮廷里的事多少听說一些。」
「這麼厲害,做到羽林軍的大頭目。」
自小在詔州長大的花函蘿不識一官半職的朋友,眼下站著羽林軍大將,不由得肅然起敬。
「那是三天以前的事了。」鐵霸不好意思地道。
「你又升官了?」花函蘿自然而然的猜想。
「不是升官,是丟官。」鐵霸泄氣的道。
「怎會這樣?」
鐵霸聳聳肩。「先是我的朋友駱賓王寫了一篇討武皇帝的檄文,最近……就是三天前,我拿靴丟耗子,沒想到丟中乙只周朝的花瓶,只好辭官回家。」
「投鼠忌器的道理你也不懂?下回要小心些。」
「沒有下次了,唉──算了,不提我的倒楣事,你們來長安城是訪友或路過?可有落腳之處?」鐵霸熱心的問。
心無城府的章可人旋即接話︰「無落腳之處,鐵大哥可否幫忙介紹個不花錢的住所,我們身上的盤纏快用完了,必須省著點用。」
「可人,不要麻煩人家。」
防人之心不可無,花函蘿凝著謹慎的目光,這個叫鐵霸的男子雖然外表看起來挺老實的,誰曉得是不是看上了可人師妹的美色所以假好心。
「不麻煩了,我家就住在前頭。」他指了指前方車馬盈門十分熱鬧的方向。
「駙馬府?」花函蘿瞪大雙眸。
「不是啦,我若和武家人有點交情,今日也不會丟了飯碗,我家住在駙馬府後方十里處。」
喂飽肚子後,鐵霸差人收拾碗筷。
「你們來長安找人嗎?」他又問。
「是啊,我們想找個道士打听一件事。」卸下心防的花函蘿吐了一口長氣。
「什麼道士?也許我知道他住哪里。」鐵霸長得方頭大耳,卻有一顆溫暖的心。
「杜狂雪。」花函蘿說。
「狂雪?」他提高音量。
「你認識他?」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點點頭。「不過狂雪不是道士啊,你們是不是弄錯人了?」
「不會錯的,師父說杜狂雪是個道士。」
鐵霸聞言不禁哈哈大笑。「狂雪若是個道士,那我就是和尚了。」
「杜狂雪不是道士?」師父不可能告訴她錯誤的消息啊!
「狂雪要是听到有人誤以為他是道士,肯定大笑三天三夜不休。」
「他不做道士有多久了?」難不成改行了。
「狂雪從來就沒有做過道士,你們弄錯了。」連他也忍不住想笑。
「難道這個杜狂雪並不是我要找的杜狂雪?」
不可能啊!杜狂雪這樣冷酷的名字怎麼看都不像很多人會取的名字。
「花花姐,我想鐵大哥與那位杜狂雪是舊識,不可能弄錯的。」章可人沒太多心眼,理所當然的說。
鐵霸義氣的道︰「不然這樣好了,你們見見他本人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好呀,能見本人問幾個問題就知道他是不是師父要我們找的杜狂雪了。」花函蘿樂意地道。
她們大老遠從詔州來一趟長安城,可不想白跑一趟,如果證實此杜狂雪非彼杜狂雪,她也好往他處尋人。
「你們找狂雪做什麼?」他問。
花函蘿和章可人對望了一眼。
「不方便說嗎?」鐵霸識趣地道。
「花花姐,鐵大哥應該不是壞人,我們同他說出原委,或許他可以幫上咱們的忙。」
花函蘿還在猶豫著,章可人逕自往下說︰「鐵大哥,我們想向杜狂雪借四樣東西。」
「什麼東西?」他好奇的問。
章可人咬了咬下唇。「說了你可不許大聲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