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冒了一身冷汗。「你別瞎猜。」
「到底是還是不是?」她逼問下去。
「說實在的,我並不清楚。」
春蕾哪有這麼好打發?若兩三句話就被打發,她就不叫春蕾,乾脆改名叫蕾春好了。
「你和大少爺是好朋友,不可能不知道揚揚是不是淑菁和大少爺的孩子,你就行行奸,說實話吧!」她邊說邊努力地嗑瓜子。
「我是真的不知道,這種事只有當事人最清楚。」他快招架不住了。
她笑笑。「難道你從來不曾懷疑過嗎?」
他一臉作賊心虛的模樣。「這教我怎麼說呢?懷疑的事豈可當真?別問了,我不知道。」
她自作聰明地下結論︰「你一定也懷疑過對不對?你不覺得揚揚和大少爺還真有幾分相像嗎?」
一盤瓜子全成了瓜子殼,倪驤期口風比她想像中還緊。討厭,怎麼又是個守口如瓶的人?
「我不認為揚揚和浪爺長得相像,倒覺得揚揚與淑菁比較神似。」
她撇了撇嘴。「你們這些人太沒良心了,揚揚想過一家團圓的生活,你們應該成全的。」
「這不是我的責任。」他不想攬上這個根本與他毫不相干的大包袱。
「淑菁是在哪個尼姑庵落的發,這個你總可以透露了吧?」她退而求其次。
「這我也不能說。」
「為什麼?」她不悅地問。
「浪爺不可能希望你管這個閑事,蹬這渾水。」就算被譏為爛好人,他也不願意弄得雞犬不寧、枉做小人,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這事?何況我這是做善事,幫揚揚尋生母,你窮緊張個什麼勁?」
倪驤期不松口就是不松口。「我什麼都不知道,你還是去問當事人比較清楚。」
「你們太殘忍了,忍心看著揚揚無父無母、寄人籬下?」
「在這里有何不好,浪爺把揚揚照顧得很好,就像待自己親生兒子般,就算揚揚認回了生母,淑菁未必會讓揚揚重溫親情。」
「為何不?母子間是斬不斷的天倫親情,淑菁再淡然也不會對唯一的孩子冷情啊!」
「如果有情,當年她也不會將揚揚丟給家鄉老母照顧。春蕾,听我一句勸,揚揚待在浪爺身邊絕對比跟著淑菁好,不要試圖改變現況,此時這樣就是對他最好的安排。」倪驤期語重心長地道。
「你怕事對不對?」
「不是,我無牽無掛,有什麼好怕的?」
春蕾死心了,這個杠子頭,想要說服他可能得花很多工夫。
「好吧!我知道你想明哲保身。」
他嘆了一口氣。「不是的。」然後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急死了。
「淑菁不如你以為的美好。」
「一個女人願意長伴青燈古佛,要壞也壞不到哪兒去吧!」她抱持不同的看法。
「淑菁根本很難去愛揚揚,你硬要找淑菁認親,假使揚揚因此受到傷害,這個責任由誰承擔?」他不得不提醒她。
「會有什麼傷害?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兒子,母親豈會狠心傷害兒子?除非她有病。」
他點點頭。「淑菁是有心病。」
「倪公子,麻煩你要說什麼一鼓作氣說完好嗎?我沒耐心等人。」
他本想噤語,見她執意探個究竟,才支支吾吾地道︰「揚揚的生父……並非淑菁鍾情之人,她喜歡的男人對女人沒興趣。」
「對女人沒興趣?難不成他有斷袖之癖?」她驚訝不已。
「沒錯,淑菁愛上他後天天茶飯不思,後來那人開出一個條件,就是淑菁若能生個孩子過繼給他,他願意娶她為妻,兩人過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
「誰會這麼胡涂?」
「淑菁答應了,那人同時要求淑菁找別的男人完成她的任務。」
「什麼?」這真是匪夷所思。「已經夠委屈了,淑菁竟然連這也答應?」
「為了能和那人在一起,淑菁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那人是誰?為什麼沒帶走揚揚?」她無法理解愛情怎會如此盲目。
「死了,在淑菁生下揚揚之前就死了。」他長嘆了聲,尋思著該如何解釋這一切。
「死了?」她倒抽一口冷氣,「人好好的怎會死了?」
他遲疑了一下才道︰「那人的情人殺了他,然後殉情。」
「嗄?殺人、殉情?」太沒種了吧!真是離譜。
她開始明白揚揚可能不受歡迎的原因,他母親懷他,生他時沒有一絲喜悅,心上人亡故後她認定了前途一片黑暗,萬念俱灰,小揚揚是死是生已不在她在乎的範疇。
「那人的情人反對讓淑菁生孩子,更反對那人娶淑菁為妻,一怒之下決定玉石俱焚。」
「說了半天,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搖搖頭。「我不能說。」
「揚揚的生父又是誰?」
「這我也不能說。」他仍是守口如瓶。
「揚揚與大少爺有幾分相像,難道是大少爺——」
他趕緊打斷她的話︰「你別瞎猜,不是浪爺。」
得不到明確的答案,她有種隔靴搔癢的感覺。「好小氣,話只說一半。」
「這一半可是我冒著被浪爺砍死的危險說出來的,夠大方了。」他已經後悔了。
「好吧!你不說完整,我自有門路弄個水落石出。」
倪驤期提供的線索已經夠多了,剩下的部分,她準備往司馬浪身上下手。
但是……他會告訴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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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紅的落花、涼爽的天候,時序已悄然邁入初秋。
揚揚對新生活采取全然接受的態度,沒有任何適應不良之處,他和春蕾相處得尤其融洽,幾乎將她當成親娘般看待。
「春蕾姨,帶我去鮮魚記好不好?」他說。
「鮮魚記人來人往可是很吵的,你去那里會不習慣。」她微笑地道,其實她真正怕的是揚揚在鮮魚記里把個性給玩野了,萬一收不回心讀書,司馬浪肯定會把她罵慘。
「不會的,春蕾姨,揚揚好喜歡熱鬧,讓我去好不好?」
春蕾瞧他一臉盼望的模樣,不忍心潑他冷水。「那好吧,讓你去看看也好。」
「我最想念鮮魚記的魚湯了,上個月鳳鳳表姨特地替我盛了一碗回來,我一下子就把它暍光了。」他呈現一臉的滿足相。
「嘴巴真甜。」她習慣性地撫了撫他的頭頂,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般疼愛。
「司馬叔叔什麼時候回蘇州?」他仰首問。
司馬浪到江西去了,說是去談生意,算算時間差不多一個半月了,沒有人告訴她他何時回來,她也沒問,不是不想知道,而是拉不下臉。
倨傲的個性左右了她,她不想表現得過於在乎,在她心里在乎是示弱的表現,她這一生最怕與「弱者」這種字眼扯上關系。所以,她維持著強者的形象。
在眾人眼里,力大無窮的她本來就是強者的化身,這是毋庸置疑的。
可在內心最深處,她亦有脆弱的一面。
她是他的妾,兩人也有了肌膚之親,雖然只有一次,但足以令她將自己視為他的女人,一輩子忠貞不栘。
當然,她清楚他未必真有把她擱在心上,這趟江西之行他很可能會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風流韻事發生。
知情又如何?身為女人,接受丈夫同時左擁右抱、三妻四妾是她的本分。
「春蕾姨!」
她回過神,看向揚揚。「揚揚長大後會不會有三妻四妾?」
「什麼叫三妻四妾?」
「就是……算了,你還小,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同你解釋。走吧,咱們去鮮魚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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