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心先生 第14頁

惡女,她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女人!

但這話,孤僻男沒罵出口,反而對著她囂張的背影,露出喜樂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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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頭三尺有神明,這話不是古人編來騙小孩的,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壞女人一定會慘遭報應。

下午的小雨到了晚上變成雷電交加的大雷雨,突地一個雷擊,打壞了山區的變電箱,電源斷了,屋里變得漆黑一片。

窗外沒有路燈、月光,伸手不見五根手指頭,怕黑的向秧秧嚇壞了,而且是嚴重驚嚇。

她扯開嗓門,放聲尖叫——

「白聿鑫!白聿鑫!白聿鑫……」

她不知道自己蒙著頭喊過幾次白聿鑫,只知道他拿著手電筒來到她身邊時,昏黃光線映出她滿臉淚水。

他皺眉頭,問︰「發生什麼事?」

向秧秧很想擠出一點笑容,可是擠半天,才發覺自己辦不到。

吞下哽咽,她說︰「停電了。」

所以她不是騙人,是真的怕黑?

她聳肩,抹掉淚水,問「可不可以……今天我在你床邊打地鋪?」

白聿鑫定望她。她的驚慌不是造假,惡女的氣勢不見了,她像流浪狗,無辜的黑眼楮望住他。

任何人在這種狀況下都會伸出援手,即使對方不是真正的流浪狗。

所以他伸出右手,她想也不想的連忙握住。他發現她的手心濡濕,她的淚水不只留在臉上。

他勾起她的枕頭被子,她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幾乎是緊密貼著。

走完最後一層階梯,他們來到他床邊,下雨的山區有涼意,躺在地上會更冷,但他沒有其他被子,早說過了,這個屋子他沒打算拿來招待客人。

「你要睡在哪一邊?」向秧秧問。

他疑望著她,隨手指了指床右邊。她點頭,迅速把被子枕頭鋪在靠床右下處。

「可以了嗎?」他問。

「可以。」

「我關掉手電筒了,家里沒有多余的電池。」

「好。」她應聲後,他關掉手電筒,上床。

兩人都沒睡,張著眼楮,細听對方的呼吸。

白聿鑫閉上眼,翻身,翻到床的另一邊。

向秧秧很想把他拉回來自己這邊,可是……他會怎麼想?想她這個壞女人要以身色誘,誘他與她簽合約?

「我不是演戲。」很久後,她說。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沒打算利用停電營造出曖昧,沒打算在這個晚上對你獻身,明天早上起床要求你負責任,更沒計劃裝弱扮可憐,讓你自願提供我一張漂亮合約。」她解釋自己的立場。

「我沒這樣想。」

「騙人!你絕對是這樣想。如果你不是同性戀,如果不是你的感情受過創傷,正常男人會把我的舉動解釋成一夜邀請。」

「我不是同性戀。」

「我知道,你是感情受創。」她回答。

表姐夫把緋琳的事情告訴她了?他終于弄懂,為什麼她要說——世界上,哪個人沒踫過幾件悲慘的事?

這沒什麼,他和緋琳的事,村里人人都知道,是緋琳的知名度加強了八卦的傳播速度。

第5章(2)

「我父親在我高中時候搞外遇,我媽媽大學沒畢業就嫁給爸爸,一口氣生下三個女兒,從此相夫教子,她的世界只有女兒和丈夫,踫到這種事,她除了哭,什麼都不能做。

後來爸的外遇懷孕了,超音波很早就照出來是個男孩,祖父母很開心,不但不指責兒子不忠于婚姻,反過頭來指責我母親。那天,爸帶著離婚協議書回家,逼迫母親簽字,小妹還小只會躲起來偷哭,大姐冷漠地看著父親、一語不發,只有我,我最叛逆,指著父親的鼻子大罵,罵他沒道德、沒擔當,爺爺給我一巴掌,女乃女乃看不下去,把矛頭指向母親……」

話說不下去了,她吸吸鼻子,把頭蒙進棉被里。

白聿鑫坐起身,打開手電筒,看見棉被下的女人,把自己縮成一顆球。

他下床推推她,她拉開棉被。

「要不要上床?天氣有點冷,而我的床夠大。」

「不必,我不是在演弱女子。」

「我知道,你沒對我發出一夜邀約。」他看著她的眼神里有坦誠、有澄淨,沒有半點猥瑣或者其他。

向秧秧看了看床,還是說︰「不必,我躺在這里,很好。」

「那好吧。」他不勉強她,回到床上,兩手支在後腦勺,但這次,他沒把手電筒關掉。

她又接續方才的話題,「我們沒輸,因為我爸爸拿不到離婚協議書,但女乃女乃很惡毒,她罵我媽媽說︰‘肚皮不爭氣就算了,整天閑在家里,連孩子都管教不好,好好的一個女孩教成潑婦,沒用的女人,難怪我兒子要和你離婚。’那次之後,爸就留在大陸,再沒有回來過,而媽……還是哭,尤其是在深夜里哭,我的房間在媽媽隔壁,每晚,我都能清晰听見媽壓抑的哭聲,尤其關掉電燈之後,那個抽抽噎噎的聲音一下下打在我心上。是我的關系嗎?因為我太壞,我太沒家教,導致爸要和媽離婚?」

「不是這樣的。」他忍不住出口。

「我知道,但十七、八歲的女孩子不知道。從那個時候起,我開始怕黑,燈一暗,我就會冒出許許多多說不清楚的罪惡感,那個罪惡感會壓迫得我沒辦法呼吸,醫生說這個病叫做創傷癥候群,但我沒錢也沒時間醫,只好自己替自己醫,我告訴自己,只要我更壞一點、凶一點、奸詐一點,心機多一點,只要我從骨子里面壞到外頭,那麼,那個小小的罪惡感就不會來和我為難。」

要是人可以自己醫病,那麼醫院開來做什麼?「但你的罪惡感還是在。」

「所以嘍,結論是,我太善良、不夠壞。」

白聿鑫失笑。也只有她敢自己說自己善良了。

向秧秧也跟著笑了。「白聿鑫,雖然你不愛說話,但我明白你是好人,你很慷慨,收留我住下來,沒有和我計較食宿、水電,你明知道我留在這里有目的,也沒對我表現出一臉憎厭,我逼迫你、要脅你,其實你大可以不必理會,反正你又不是那個偷車賊,但你理了,留下一個想設計你的女生。」

「那個偷車賊是我的表外孫。」他淡淡回答。

「這就是你了不起的地方!你不計較別人的過錯,還肯真心接納,這點我就辦不到。我想像過很多次,如果有一天我的爸爸走到面前對我說抱歉,我肯定頭也不回地跑掉,讓他僵在原地,進退兩難。」

「這樣有什麼好處?」

「爽啊!讓他徹底反省自己做錯什麼。」

「人是不會自我反省的,他們永遠站在自己的角度看事情。」

「對,所以我欺負人,也不覺得自己理虧。」她自嘲。

而他相信。

「我剛到公司時,只是個送文件、茶水的小妹,憑什麼爬上組長?我是踩著別人的背爬上去的,我在經理面前表現得特別努力,一天工作的時間超過十二小時,我拼命搶業績,才不管別人怎麼看我。」

「這樣……讓你快樂嗎?」

「當你的目的是成功,才不會管快不快樂那種小事。剛進公司時,和我對峙的是個大學畢業的女生,她看我不順眼,因為組長對我特別好,我也看她不順眼,因為她有我想要卻沒辦法要到的學歷。

我們杠上了,她聯合組里的人孤立我,我每天從進公司到離開公司,沒人會多看我一眼、對我多說一句話,要不是我拉肚子、在廁所里蹲太久,還不曉得原來我成了組長養的小情人。

在他們的風言風語里,我被組長夸獎,不是因為我工作辛勤,而是因為我善于吹枕頭風;我加薪,不是因為超時工作,而是因為組長嘉許我在床上很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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