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風的心震了一下,他怎麼也想不到她會說這句話。
「既然你都說我們不可能有小孩了,為什麼不敢在協議上加上這一款?」
鐘含敢發誓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絲妥協,卻又馬上消失。她知道機會不再。
越風沉穩地開了口,「鐘含,你是我遇過最聰明的女人,我不會上你的當。或許你想從我身上得到優良的血統,你或許你計劃利用孩子從我身上榨取包多的好處。誰知道呢?」他自負地笑笑,「更可況,只要是我的小孩,我都不會讓他流落街頭。我明天會找張律師加上這一款——陳越風和鐘含如有婚生子嗣,陳越風將擁有監護權,鐘含則擁有探視權。你覺得如何?」
「算了,別加了。就如你說的,我是庸人自擾。但我希望你記得,如果我有了小孩,我寧願墜胎,也不願他有像你這樣無情的父親。」
陳越風被她這番惡毒的話氣死了。他咬牙切齒地吼︰「你敢!」
「女人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她故意刺激他。「我不敢嗎?你大可再加上禁止我去墮胎這一條呀!」她憤怒地抓起一個椅墊扔向他。「滾吧!我希望在婚禮前都不要看見你!」
陳越風自出生以來初次遭到這般「禮遇」,怒火立刻竄升,但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忍了下來。
他深沉地說︰「如果我們都對這一點有歧見,那我們只能保證,不能有任何的小孩,你同意嗎?」
「我舉雙手贊成。婚後你可以上任何女人的床,但絕不會是我的。」
「恐怕我失去理智、眼楮瞎了,才有可能搞上你。」
他毫不留情的說完,轉身就走。
「出門前記得幫我把門反鎖。」她對著他的背影喊道,徑自走回房間。
鐘含躺在床上,氣得根本睡不著。她不是第一次領教他的無情,但以前都只限于公事,私底下,她和他說不上三句話。該死的,她到底答應了什麼?
她相信靜桂香和陳越風之間不可能就這麼簡單地結束,也是基于這一點,她才會一口答應幫他。她希望兩、三個月後他們便能復合,屆時,她也能功成身退。
帶著這個美好的想法,她微笑地再次入睡。
第二天一早,鐘含從公司所有未婚女性所流露的難看臉色,以及男士們的驚訝眼神,不難猜到所有的人都已知道這件婚事。
她整天盡量不出辦公室,免得讓眾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但仍免不了听見一些閑言閑語。
陳越風倒好,遠遠地躲到美國。上午她忙著處理越風交代的事情,下午,她又依照他的指示,召開臨時記者會,說明這場「新娘換人」鬧劇的始末。
好不容易挨到記者會結束,她渾身無力地癱倒在座椅上,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
她實在太佩服自己的說服力了,所有的記者都被她哄得服服帖帖。這不是件容易的差事,但她終于不負總裁所托。她相信剛才那番說詞,必須同時能使陳越風的家人相信這些報導。陳家的人個個有頭有臉,她稍有不慎,就會傷及陳家的名聲,而這並不是她樂意見到的。
星期四早晨,鐘含順應陳越風的要求,辦理職務的交接工作。她開始感到害怕。
如果他們離婚,她的工作呢?她並不想因此離開遠流,因為她知悉太多遠流的機密,如果離開,她將沒有選擇地背叛遠流。
必于這一點,她必須找時間和陳越風好好研究。
大衛是接替她職位的人選,他準時出現在鐘含的辦公室。
「你好,大衛。」鐘含心里雖然不自在,但仍誠心地接受大衛成為她的接班人。她和大衛合作過幾個案子,心里也非常敬重這位年近四十的經理。
「小泵娘,別表現得這麼不情願,畢竟我只不過是坐上董事長助理的職位,而你可是坐上董事長夫人的寶座。」
對于他的幽默,鐘含露出她罕見的迷人笑容。「你真愛說笑。」她心中五味雜陳,有口難言。「我們趕快開始吧!」
她以超高效率將龐大的業務在短短一天內巨細靡地說明完畢。一整天除了吃飯時間外,她沒有休息片刻。
最後,鐘含將資料分類歸檔,完成交接。這時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
她看大衛整個人疲憊地趴在桌上,不禁關心地用英文問道︰「Areyouallright?」她走到辦公室一角,泡了兩杯香濃的咖啡,將其中一杯遞給大衛。「喝杯咖啡再回去吧。」
「謝謝!」大衛感激地一口飲下,看著牆上的時鐘。
「已經凌晨兩點多了!難怪我頭痛欲裂、腰酸背疼。」
他可憐兮兮地說。
「大衛,現在抱怨已經太遲了,你早該提醒我的。我常這樣工作,所以忘了時間。」
「我今天總算見識到你的能耐。正所謂將無弱兵,你和陳越風真是絕配。能在陳越風手下坐得那麼安穩,你一定有兩把刷子。」大衛誠心地贊美。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你我都很清楚你在遠流的分量。」鐘含也送他一頓高帽子。
「至少我已經習慣了他的怒吼。」
鐘含頗有同感地笑笑,「但在這間辦公室更要小心。在這里,不只是听見幾聲吼叫而已,一不小心,恐怕會被咬死。」
「謝謝你的忠告。」大衛向她頷首,突然說道︰「你的桌上竟然連個相框也沒有。一般女人總喜歡擺些花花草草,或是把辦公室弄得香噴噴的。」他好奇地打量著。
「他的氣勢足以破壞聖人的好心情。」鐘含感慨地回答。
大衛皺著眉仔細端詳她。這麼脆弱的肩膀,卻擔負著龐大的壓力。他知道陳越風一向對她沒好感,怎麼會突然……
「如果你能掌握杰克、梅林、約翰、強生他們幾個,對你會有好處。」鐘含又提醒道。
「謝謝!」他撇開那些鐘含不利的流言,竟然有點同情這個女強人。
「走吧。」
「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你呢?」
「我也是。一起到停車場吧,一個女人在夜里獨行是很危險的。」
「我常加班,早習慣了。」
「幸好我未婚,否則老婆豈不要守活寡了?」
「你還未婚?」鐘含好奇地瞅著他。
他一副受傷的表情。「你不曉得嗎?我是公司僅次于陳越風的黃金單身漢呢!」
「這很光榮嗎?」她俏皮地問。
大衛大笑。「如果你這句話讓其他未婚的女孩听到,你不被圍毆才怪。沖著這句話,陳越風不娶你,我娶你。」他頗有相見恨晚的遺憾。
「如果陳越風不娶我,你就不會說這句話了。」
「你要我和他競爭,以證實我所言不假嗎?」
「不要。你這麼做的話,會害慘更多的女人。」
「有理。」大衛又笑了,並紳士地為她打開掉落一大片銬漆的車門,極力掩藏他的驚訝。「所以,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錯了。」鐘含嚴肅地搖頭,「你應該看看今天的報紙,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丑小鴨。」
「你絕不是丑小鴨。」
「謝謝。」
「祝你幸福。」
鐘含自嘲地笑了笑,幸福?她早已扯不上邊,更何況是將來?
大衛仁立于原地,目送鐘含的老爺車離去。
他覺得不可思議。乍看之下,鐘含平庸極了,但事實上,她渾身充滿魅力,以及他無法解釋的神秘感。
如果越風娶她只是為了遞補靜桂香的新娘空缺,他相信,不久以後,越風一定會為這個女人神魂顛倒。
鐘含心力交瘁地回到家里,順手打開電話答錄機,听見華暄沮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