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回隨侍在她身邊的可不是半路買來的兩個粗使丫鬟,而是她視若親人的福爺爺和福女乃女乃啊,她真的不能見死不救。
「有別的路走嗎?咱們換條路走,別去梅良鎮了,好嗎?」她有些猶豫的開口。
「你要我假裝不知道這件事,置一整個城鎮百姓的生死于不顧嗎?」唐御的眼神倏然變得銳利冷硬,還有對她此刻的不喜與責備。
溫欣沒有多說,只是目不轉楮的直視著他的雙眼,緩緩地說︰「在我夢中,咱們這群人,除了我們倆和鐵護衛及兩名鏢師逃出來之外,其余人全部都死了。」
唐御聞言瞬間震驚的瞠大雙眼,一旁的巴氏卻是雙腳發軟,一瞬間便跌坐到地上去。
「全、全部都死、死了?」福伯結巴的重復道,也被嚇得面無血色,渾身微微地發著抖。
溫欣直視著唐御的雙眼,問他︰「這樣,咱們還要照原定計畫,今晚去梅良鎮投宿嗎?」
唐御看著她無言以對,他沒想到情況會這麼嚴重,這麼慘烈,他以為只要預先知道,有所準備,便能改變梅良鎮的命運,挽救梅良鎮那些無辜的百姓。結果,竟是連他們這群會武功的練家子都只能倉皇而逃,最後還十不存一嗎?
「你說的全是真的嗎?」他啞聲問她。
她上輩子親身經歷,還會有假嗎?
「全是真的。」她肯定的點頭,沒有猶豫。
唐御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楮,猶如木頭人般一動也不動的,久久不發一語。
其他三人也沒有人開口說話,氣氛凝窒得讓人感到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唐御終于緩緩地睜開眼楮,開口說︰「我沒辦法置那些百姓們的生死于不顧,我必須過去。但是你們不必,待會兒我會交代鐵手送你們回昨晚投宿的地方,你們到那里去等我。」鐵手便是鐵護衛之名。
溫欣似乎早知道他會做此決定,一點也不意外,只是開口問他,「你要一個人過去?」
「總不能帶其他人跟我一起去送死吧?」唐御故做輕松的開玩笑道,卻見溫欣倏然變臉,又趕緊糾正自己的說法道︰「我當然不是去送死的,你不是說我能逃出來嗎?放心,我絕對不會有事的。」
溫欣眉頭緊蹙的看著他,知道他既已做了決定便不可能再更改,況且說真的,要她置那一鎮百姓的生死于不顧,她良心也過不去。所以,她回昨晚投宿的客棧等他,讓他前去救人自然是最好的決定,只是他竟想一個人過去,這個決定她絕不同意。
「你去那里之後,想怎麼做?」她問他,想先搞清楚他的意圖才能幫他。
「你剛說賊人是在夜里襲鎮的,我現在快馬加鞭過去只要一個多時辰,距離夜晚還有時間,我會讓鎮民避到鎮外去,分散走能多點存活的機會。」唐御說。
「既然你不是要去與那些人硬踫硬,多帶些人去也好辦事。」溫欣一邊思索著,一邊開口說。「另外,你那頭快馬加鞭趕去可以將馬車要走一下午的時間縮短為一個多時辰,那麼想必咱們早上走這段路,應該也可以快馬加鞭一個多時辰便到達昨晚咱們投宿的縣城。縣城里可以調動的官兵定然比較多,你要不要派個人快馬加鞭回縣城調派人手,雖然時間上有些趕,但宮兵們應該能在入夜前趕到梅良鎮外,然後里應外合將那殺人不眨眼的山賊一網打盡?」
語畢,只見唐御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令她有些發窘,不自在。
「怎、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話,太異想天開了?」她有些不確定的問他。「我不懂官府的事,只是突發奇想胡亂說——」
「不,你說的很好,說得太好了!」唐御有些激動的打斷她說。「我之前一心只想著救人的事,沒想過可以趁此機會將那群惡賊一網打盡,是你提醒了我!謝謝你,溫姑娘。」說完,他還特地站起身來,認真的朝她一鞠躬。
溫欣被嚇了一大跳,也趕緊站起來又是揮手又是搖頭的急忙說道︰「別這樣,我什麼都沒做,只是出了張嘴巴隨口說說而已,你別謝我,千萬別這麼做。」
唐御搖搖頭,說︰「隨口說說卻能救數十數百,甚至上千人,我是代替那些人向你道謝的。如果真如你夢中預見那樣,那群人絕對是窮凶惡極,極端殘暴凶惡之人,我若只專注救人卻放虎歸山的話,將來他們絕對會再做案,到時還有誰救得了那些無辜可憐的百姓?所以我要代那些人謝謝你。」
他都這麼說了,溫欣不受都不行,只好硬生生的受了這個禮。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安排這事。」說完他立即轉身去喚他的護衛鐵手,同時召集所有鏢師,安排接下來的事。
之後他們一行人兵分三路而行,唐御帶著五名鏢師快馬加鞭趕赴梅良鎮,鐵手則拿著可以證明鎮國公世子身分的印信先趕往縣城去借調官兵,而溫欣和福伯、巴氏則在十名鏢師的護送下,照著來路往回走。
他們在快要抵達縣城前遇見了帶著兵馬趕往梅良鎮的鐵手,時間緊迫,他們甚至沒有停車下馬,只是在交會時相互點了個頭便匆匆錯身而過。
回到縣城里昨晚投宿的客棧之後,溫欣簡直是度日如年,坐立難安,晚餐也吃不下,早早梳洗後說要休息了,便一個人關在廂房里等時間流逝。
外頭終于傳來梆子的聲響,一更天,入夜了。
對于上輩子那晚的記憶,老實說她記得不多,因為太驚駭恐懼了,上輩子的她根本是恨不得能再失憶,將那充滿血色與哀號的一切全部遺忘。至于那個城鎮的名字她之所以會清楚的記得,只因為它的諧音便是她的處境,梅良,沒娘。她想忘都忘不了。
那一晚的事她真的記得不多,除了尖叫哀號聲與刀光劍影、血流成河之外,她只記得那晚的月亮很圓很亮,照在高舉的刀劍上銀光閃閃,地面上的血流也閃閃。
那晚的月亮?!
她倏然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抬頭往天上的月亮看去。沒錯,是滿月!但月亮所在的位置不對,還沒升到她記憶中的位置,那個位置……
她的頭稍微往後仰又抬了些,然後往上一直看到幾乎到頭頂上的位置才停下來。
沒有錯,應該是那個位置才對,也就是說現在的梅良鎮還和往常無異——不,應該和往常不同,如果唐御能順利說服那些人相信他,現在梅良鎮的鎮民應該正在偷偷地撒離,又或者在築防御工事,正努力準備應敵。
距離月亮升到半空中應該還有兩個多時辰左右的時間,鐵手應該來得及趕上才對。
回想起來,她中午真的是在胡說八道、胡言亂語,根本什麼都沒弄清楚就亂出主意。如果那群山賊不是在三更以後才動手,而是更早動手,在鐵手所帶的援兵尚未抵達之前便動手呢?那麼別說想將那群山賊一網打盡了,她甚至可能會害死唐御和隨他而去的幾名鏢師,她真的是太胡來、太沖動了!
不管如何,幸好沒鑄成大錯。溫欣心有余悸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
月亮上升得很慢,但慢得好,這樣他們才能有多點時間準備。
溫欣坐在窗前,看著天上的明亮圓月,靜靜地等候著時間的流逝。
但願他,能平安無事。
第五章除惡,路見不平(1)
對大多數人來說,這一夜很平常,但對溫欣和所有知道關于梅良鎮之事的人來說,卻是難熬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