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說我要去哪里嗎?」常惟潤臉上沒別的表情,只是眉尾微微揚起。
「那還用說嗎?惟潤,你不會真以為你那麼做之後,她還會想再見到你吧?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你實在沒必要再去打擾她平靜的生活,就讓一切成為過去不就好了。」
王偉成知道當年的事,常惟潤離開台灣返回美國,丟下了為他離家出走的女友,本以為他回美只是解決家族糾紛,簽下切結書了斷一切就算,沒想到逼他回美的手段反而激怒了他,常惟潤一反當初的態度變得凶猛無情,不但把原本Willson視為囊中物的股份全數掃光,而且還登上了集團總裁的位置,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
「如果我真要找她,有必要到現在才來嗎?」
他老早不怕其它人的威脅,大可以找回伊霈,把她帶回自己身邊,但他太清楚伊霈,就算他真想要伊霈回來,伊霈也不見得真會如他所願。
和身邊的安全人員說了幾句,常惟潤便離開了總統套房,留下王偉成望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
「是沒有這必要,但以你的個性,天曉得你會怎麼做……」
台北的街景變了些,但紊亂依舊,雜亂無章的招牌仍矗立在街頭的上空,听過了簡單的報告,車子在街上繞了一會兒才到達目的地。
「……現在周德發的太太在公司里當清潔工,大兒子已經在當兵了,房子照你的意思提供給他們住,他女兒的眼楮手術很順利,只是周老先生已于前年過世,而周老太太最近身體不太好,所以今天周太太陪她到醫院去,一切都照你的吩咐,我們一直有人在幫忙照顧他們。」
「那就好。」常惟潤點點頭,指示著車子可以離開。
車子行進了十分鐘,停在一個已開始動工的工地旁。
原本的老舊公寓已不復存在,拆光了的原址正在進行工程,一旁轉角以前曾存在的便利商店也消失了,只有一個賣牛肉面的攤子還在。
常惟潤在這兒待了許久,久得連跟隨他多年的隨身安全人員都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這不過是一個小堡地,他們實在想不透這有什麼好看的,但偷偷從照後鏡里看著老板那若有所思的模樣,又看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三個人也只能捺著性子等下去。
好不容易常惟潤終于開口決定離開此處。
「老板,那現在是要直接到南部去,還是……」
「還是什麼?」常惟潤抬起眼望著前座的私人助理,如果他沒記錯,他原本的行程就是安排了看完這些就直奔南部。
「王先生還有給我一個地址,他說也許你會有興趣,也幫你省點時間,他說這地址得來不易。」
那還會有什麼?偉成八成是暗中調查了孫伊霈的行蹤。
「那就去看看吧。」
阿玲的婚禮上免不了會見到她的父母和其它家人,來自同樣一個城鎮,阿玲的家人都曉得當年伊霈不顧一切的和男友私奔的事,見了面臉上難免會露出不太認同的表情,但伊霈能做的也只是視而不見,阿玲是她最好的朋友,沖著這段好交情,她實在沒理由推拒出任伴娘這項要職。
「伊霈啊,妳出來這麼多年,也沒回去看看,不是伯母要說妳,妳不覺得妳這樣有點說不過去嗎?我看妳在台北過得也不錯,做人也別太忘本了,妳想想妳媽從小是怎麼把妳養大的,她當年也是為了妳好啊,她一眼就看出來妳跟那男的不會有結果才不讓妳跟他在一起,現在不就證明了妳媽當年是對的嗎?更何況妳媽現在躺在床上,妳兩個哥哥又在爭家產,雖然妳回去可能拿不到半毛錢,可是妳也不能因為拿不到錢就真的都不回去了……」
「媽!」一旁突然爆出大吼,阿玲穿著結婚禮服走進來剛好听到了母親的話,急得她連忙阻止,「今天我結婚耶,妳不要在那邊說那些有的沒的好不好?阿志的爸媽都在外頭,妳不幫我去跟人家聊聊,留在這里頭干嘛啦!」
好吧!新娘最大,阿玲的母親本來還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是女兒今天臉色一直都很難看,她可不想惹火女兒搞得婚禮最後進行不下去,只好把到了嘴邊的教訓給吞回肚子里,反正自家女兒沒被帶壞,而且今天就要風光嫁人了,她還管別人家的女兒八百年前和誰私奔呢!
一等母親離開,阿玲立刻抱歉的握住了伊霈的手。
「對不起啊,妳知道我媽就這樣,妳沒事吧?不要把她的話當一回事,老人家就是無聊老會說些不中听的……」
「我沒事啦,妳剛上哪去了?」
「還不是阿志他媽,一下要我拜這個一下要我拜那個,早上過門就拜過了,吃完喜酒回來還要再拜,她媽現在在弄符水要給我喝,說是保健康平安的,天曉得是不是真的,搞不好只是道士隨便畫兩道,她媽以為我喝了就會乖乖听話。」阿玲看來對于婚姻已經全然幻滅,從早上到現在她臉上沒有新嫁娘該有的笑容,有的只是一臉的不耐煩。
「我幫妳把禮服換下來好了。」
「我早就想換了,可是阿志他媽說等下還有什麼親戚要來,叫我繼續穿著給客人看……」阿玲的臉色一直很僵,邊說還邊露出厭惡的神色。
「阿玲,妳是不是後悔了?」伊霈一整天都在她身邊,自然感受得到她的情緒波動。
「我承認我不是很情願結這個婚,感覺上好像人到了某個年紀就一定得結婚生子,這一直是我的願望,可是真的發生了,我卻一點也不高興,我甚至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真的愛阿志,因為我連看到他都想發脾氣。」
「那怎麼辦?」伊霈之前已經問過了阿玲,當時一切都還可以反悔,但是現在婚禮已經舉行過了,新娘卻一肚子的不情願。
「我再忍忍看,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反正大家只在乎結婚這件事,離婚也不是很難的事。」阿玲坐進椅子里,大大的嘆了口氣,跟著像是想起了什麼,「我請人送妳回去好了,妳也累了一天了。」
反正婚禮都舉行完了,伊霈留在這兒老媽也只是一直找碴,沒必要拖自己的好友進來受苦。
「沒關系,既然可以走了,那我自己搭車就好,妳有事的話再打電話給我,我的手機會開機的。」
阿玲回了她一個苦笑,伊霈也收拾了東西回家去。
畢竟不是自己的婚禮,這年頭如果不是有錢人家結婚,普通家庭里的婚禮,伴娘通常是當下女來用的,除了穿上比較能上得了台面的衣服,伊霈臉上也化了淡妝,但忙了一天後妝應該也掉得差不多了。
回家前她去吃了一碗面,因為中午請客時來的賓客里有太多都是老家的鄰居,不想再遇上太不友善的對待,所以她自願待在新娘化妝室里只靠點餅干混過,買了吐司想著晚上就待在家里吃吐司,還可以少出一趟門。
還沒走到家,天空便飄起了雨,雖然不是滂沱大雨,但也足夠讓人淋濕,出門前也沒帶傘,伊霈只能淋著雨回家,但她卻沒打算用跑的,腳步也沒跟著加快,連步伐都顯得很認命。
腦子里還響著阿玲的母親說的話,她沒有打算要為自己辯解什麼,事實上她並沒有為自己年少時的沖動後悔過,尤其是看過了阿玲的婚禮後,她只慶幸著那個被趕鴨子上架的人不是自己,如果當年她沒走,也許她早就被逼著不知嫁給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