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不能踫,這並沒什麼困難啊,況且我也不能住在符家吃白食。」祈末兒突然搶過她手上的掃帚,接替起她的工作開始掃起地來。
沈太太臉色大變,驚詫地指著她。「祈小姐你……你不可以這樣子的,你是客人哪。」
「我不是客人,你誤會了我的身份,我沒有你所想像的嬌貴。」要嚴格說來,她住在符家才叫難堪,定位不清的。其實她曉得符園的佣人對她都抱持著某種質疑的態度?
不僅是她的氣質和一般的千金小姐完全不同,就連行為舉止都顯得很「凡人」。
而「凡人」,是不該被侍候的。
「祈小姐,你別這樣子,你做我們佣人的工作,是在折煞我呀。」沈太太根本沒听進她的解釋,瞧她居然開始掃起地來,又驚又恐得汗水漣漣。
「什麼折煞不折煞的,沈太太別擔心,我做這種工作才是正常。」
「為什麼?」沈太太不明白,開始端詳她來,瞧她秀致的臉孔沒有帶上任何的驕氣,是與外頭的千金小姐有著天壤之別,可是——這會不會是祈末兒玩游戲的一種伎倆,現在的有錢人都是怪里怪氣,另類得可以,她有沒有可能是故意用這種方式考驗她,倘若真的放手讓她做,招來怠忽職守的罪名,她這份工作肯定不保。
天曉得她有嚴重的家庭負擔,而符園給佣人的薪水比外頭高上一倍,她必須靠這筆薪水才能勉強度日。
「祈小姐,拜托你別跟我開玩笑,你怎麼可以做這種工作呢?」沈太太勉強一笑,倏地搶回掃把,心里不斷嘀咕,這符園的人個個花招百出,一個不小心,得罪人,她麻煩可大。
祈末兒又搶過掃把。「我不是開玩笑,事實上我並不是自願來到符園,更不是客人的身份,換句話說,我不是來享受的千金小姐。」
「什麼?」這是什麼意思,有听沒有懂。「可是……我知道祈小姐是少爺重視的朋友,是重要的貴賓,既然是貴賓,那麼就不可以做打掃的工作。」沈太太出其不意地又搶回掃把。
「沈太太,你放手讓我工作,不會有問題的。」她到底在怕什麼?
「不行。」她搖頭。
「我來嘛。」
「不可以……」
「你們拉拉扯扯的做什麼?」
「少爺?」沈太太整個人但住,沒想到會被撞見這一幕,尤其當她看見掃帚正被祈末兒握住時,嚇得面無血色,連話都說不清楚︰「少……少爺……我不是,我我……請您別誤會我,是……是祈小姐她……她搶著做……我不敢也不肯的……可是她……
她……「
沈太太驚惶失措的解釋讓祈末兒愈听愈沮喪,很不明白,為什麼待在符園的人,要不是怕惹禍上身,要不就是冷情對人。
在這里,她看不到有誰敢獻上真誠,個個都穿上一層保護膜,把心隔距的好遙遠。
祈末兒憎惡這種感覺,她更不想承受。
「你見識到了吧?」她吼道。不滿的聲音炸停了沈太太的解釋,她緊緊盯著幾天不見的符日帝,橫亙在胸口的不平,一古腦兒傾泄而出。「你清清楚楚的看見了吧,這就是為什麼我百般不願來到符園的最主要原因,怎麼會這樣子呢?你的手下為什麼沒有一個人敢與人交心?對我、對你、對每個人都一樣,全都是戒慎恐懼的,身為主人的你看見這種情況,難道不應該好好去檢討。」
呆愣的沈太太這下更傻眼!她驚異過度的呆看祈末兒,她、她是在教訓少爺嗎?
符日帝回視她,好激動的情緒,看來她已從先前的挫折中再度站起來。
很好。他喜歡的正是這個會反擊的祈末兒。
「幾天不見,這是你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他不過說了一句話,就換來連串訓詞,並且字句里頭的天真浪漫絲毫沒有改變,依舊在為自己的論調強出頭。
她哼了哼。
「你若能當它是禮物,而且誠心接受下來,我相信你未來的日子會過得比現在快樂一百倍。」她下預言。被捧上頂端,已是高處不勝寒,若再沒有朋友、獨自一人品嘗孤獨,有錢又有何用。其實本來這些話她是不必多說的,可是她倒霉的必須待在符園。置身在這種陰陽怪氣的空氣里,若不思改變,她遲早會窒息而死。
所以,她大膽訓人,倘若他能接受,那是最好不過。相反的,倘若因而激怒他而被逐出符園,她會大呼幸運。
「嘖,你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雖然都義正詞嚴,可惜不適合這個社會,只是在唱高調。」符日帝詭譎而笑。「看來,你仍然沒有從傷害中得到教訓,忘了你獻出所有之後的結果仍然是被踐踏。」
沒有用,那件事情已經不能再傷害她,而且她已經平復心情。
「你錯了,表嬸的事對我而言不是教訓,我反而因此得到救贖。」她抿唇而笑,內心真的沒有任何疙瘩,更遑論負擔。「我獻出所有絕對無悔,畢竟莊家對我有恩,而且表叔也是真心疼愛著我,雖然表嬸表姊對我過分些,但只要忍耐下來也就過去了,並沒有損失。」她不明白的反問他。「為什麼一定要像你,每付出一分就一定要得到十分的回報,這種斤斤計較的日子你當真會比較開心?我不以為。」
沈太太听呆了,居然、居然有人敢當面指責少爺的作風失當。
「你可真會安慰自己。」她的天真果然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看樣子你得再吃幾次虧才會覺醒,才懂得‘真理’是站在哪一方。」他露出興味的盤算。
「什麼意思?」她有警覺,這家伙又準備玩什麼把戲?「你把話說清楚一點,吃什麼虧,你又打算陷害我了嗎?」這人的心肝極可能是黑色的。
「不用我出手,你自己就足以招來風暴。」單單符園的佣人,就夠讓她吃足苦頭,如果她不改變作風的話。
她惱。「這種話嚇不倒我的!」她嚷聲,可惡的東西。
「在吵什麼?打哪時候開始,符園竟然成了菜市場?站在外頭就听見這里吵吵擾擾的尖叫聲?成不成體統。」一道蒼冷的聲音從玄關處劈來。一位手拄拐杖、戴著眼鏡、衣衫打扮相當貴氣的老婦人在宋姨的攙扶下走進來,精光四射的雙眼一來就鎖住祈末兒,犀利的眼神從上到下仔細打量著她,連靈魂都不放過。
「老夫人。」沈太太從驚詫中回過魂,趕忙叫人,最重視尊卑分際的符老夫人向來不容佣人有任何不敬。
「她就是祈末兒?」符老夫人開門見山就把矛頭指向她,祈末兒錯愕地看著這位尊貴的老人家,她的眼神好銳利,尖銳到像會扎人一樣。
「我是祈末兒。」她自然答道,听沈太太對她的稱呼,這位老人家定是符家人。
「誰準你回答,我沒在問你話。」拐杖重重一敲,驚天動地的,把祈末兒嚇一大跳!
她答話也錯了嗎?「宋珠,是不是這丫頭。」老夫人看著身邊人。
「是。」睥睨的眼顯得心機深沉,宋姨詭異十足的笑容把祈末兒看得打了個哆咦。
「就是她在少爺面前搬弄是非,才教得少爺把我調回主屋去。」
「我?我搬弄是非?」她瞠目結舌!她哪時做過這種事,而且宋姨差點兒被符日帝攆走,還是她替她說的情。「宋姨,你是不是搞錯了?」不感激也就算了,可是不能亂栽罪名,這種帽子扣得太大。
「我怎麼可能搞錯。」宋姨搶過她的話,向符老夫人報告道︰「老夫人,就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在少爺面前玩弄詭計,才害少爺誤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