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為他的低語而微紅了臉。好久沒有這般親近的感受,她真的好懷念,盼一生都有他相伴。
「只可惜另一只壞了!」想起過往,她不禁感嘆。
「壞了?」他從自己的懷中拿出另一只薰香瓶,在她面前晃啊晃,「哪里壞了?」
她激動的搶過來,仔細打量。
「可是我明明……」她不可置信的道。
「摔碎的是假的!」唐文禹狀似無奈的嘆口氣,「你竟然沒察覺?那不過只是個相似的瓶子。還說你很重視我,看來也只是說說罷了。」
她不依的推他一下,「才不是呢!那天夜色昏暗,我又因為水柔的出現而受了打擊,心亂如麻……明明都是你的錯,你還賴到我頭上!」
「好,我們誰也不怪誰。」他低下頭,吻了下她的唇,「我們上窯場,你盡快將色上好,我便起火窯燒,趕在大嫂喪禮前,完成它,好嗎?」
她甜甜一笑,用力的點頭。
夜深了,窯場里除了唐文禹和兩個顧窯火的工匠外,其余的人都休息了。
寧心覺得窯場悶熱,便走到後頭的空地透透氣。
幾個時辰前,唐文禹才將她所繪的瓷瓶送進窯里燒,若火候控制得宜,這瓶在兩天之後便能出窯。
「格格!」
听到身後響起的聲音,寧心會心一笑,轉身看著姚華,「怎麼來了?」
姚華微斂眼神的道︰「奴婢擔心主子,所以來了。」
「你真有心!」她拿起水桶,丟到一旁的古井之中。
姚華見狀,立刻上前。
她搖了搖頭,制止了姚華要伸出的援手,「在郎窯,我替受傷的廚娘日日打水,已習慣了這活兒,這點小事難不倒我。」
她動手打了一桶水上來,拿著手絹沾濕擰吧,擦了擦自己熱得滿是汗的臉。
姚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大而化之的模樣,這向來就是寧心的作風,雖有格格之名,但在王府上下的縱容之下,她向來無大家閨秀的矯揉造作。
第9章(2)
「格格,你難道不擔心爺的身子嗎?」
寧心甩了甩手中的絲帕,挑了下眉,「他是我此生最重視之人,怎麼會不擔心?」
「那怎麼還讓爺留在窯場里?這里……」
「他在這里快樂,」寧心微笑的打斷了她的話,「我們倆在這里最自在,所以留在窯場。」
姚華眉頭微皺,「格格不打算走了嗎?」回來王府之前,她不是一心想逃離嗎?
「我沒有走的理由。」她站起身,輕聲道,「我知道他是中了毒才會想趕我走,他怕我死心眼的留在他身邊,等他死了之後,會擔誤我一生。」
「格格既然知道,就不該……」
「姚華,別告訴我該或不該!」她再次打斷了她的話,直勾勾看著道︰「若真有這一天,我也只能接受。若那一天真的到來,我不一定會隨他而去,也不一定會在窯場繼續素坯勾勒平靜過一生,但不管如何,現在他活著,只要他還活著的一天,我就會守在他身邊。」
姚華的眼底閃過一絲幽光。
「不早了,你快回府去吧!」寧心催促著。「今夜我與爺應該會留在這里等到天亮,至于爺該服的藥,你放心,我會盯著的。」
「你當然會盯著,因為你換了我的藥。」
姚華的聲音很輕,但在寧靜的夜里卻又顯得十分清晰。
她的心一突,「你說什麼?」
「我知道你換了我的藥。格格,你根本不該回來!」姚華抬起頭,幽幽的看著她,「我本想放過你,你為什麼要回來?」
她的眼神使寧心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腳絆到地上的木桶,踉蹌了下。
月光下,寧心這才注意到姚華手中閃著光芒,那是一把匕首,她的心因為恐懼而急促的撞擊胸口。
「你要做什麼?」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跳下去!」姚華向她逼近一步。
她往後退,退到了井邊,她驚嚇的瞄了眼深得見不到底的井,對姚華搖頭。
「你不跳,我一樣殺了你,再將你丟入井底!」
「為什麼?」寧心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她們和唐文禹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她現在卻想殺了她!
姚華的眼神冷酷,「因為你該死!老天爺多給了你一年的命,但今天是你的死期!」
寧心感到心痛,「我听我額娘說,一年前,她在雪地之中救起我,我雖失溫但不是最麻煩的事,令她棘手的是,我身中劇毒,晚個一時半刻,我便小命不保!我是格格,沒人有膽向我下毒,除了你——我被王爺送回京前那一日,你好心的熬了碗燕窩給我,難道真是你在里頭下毒?」
「沒錯!」姚華得意的揚起嘴角,「但你好運的遇到擅醫術的郎夫人,現在還多了個阿瑪、額娘,但他們再行,這次也救不了你!」
「姚華,我們親如姐妹,你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還有,王府上下都待你不薄,二爺身上的毒,難道真如我額娘所言,也是你下的毒手?」
姚華心頭一震,但是很快的恢復冷靜,「看來我低估了郎夫人。你全都知道了,難怪你會換了我的藥,這下你更該死!」
她從所謂的神醫那里拿來的丹藥,與其說藥,不如說是毒更貼切,只要持續不停的服用,身體會慢慢敗壞,反之,只要個把月不吃,體內的毒就會自己解清,這是跟她下在老福晉和福晉身上不一樣的毒。而當初上門醫治福晉之人,是她買通的人,只是作作戲,事後他才會急著落跑。
「我們到底跟你有何血海深仇?」寧心心中有恐懼,更有深刻的哀傷。
「等你死後去問閻王吧!」她的匕首直抵著她的腰,「下去!」
寧心什麼都可以無所謂,但是不允許有人傷害唐文禹!
「我不跳!」她冷靜的回道,「因為如果我一死,文禹會繼續受你毒手,你會殺了他!」
「格格,那就別怪我,這是你自找的!」
她高舉握緊匕首的手,刀子未落下,匕首就被人從身後用力的搶下。
她一驚,轉頭一看,卻見阻止她的是一臉震驚的唐文禹。
「二爺?!」她沒料到專注于窯火的唐文禹會突然跑出來,通常在這最重要的時刻,他片刻都不會離開窯火。
趁著姚華震驚的當下,寧心一把推開她,立刻沖進唐文禹的懷里。
緊緊摟住發顫的她,唐文禹難以置信的看著姚華,要不是他將已經裝上香花、香料的薰香瓶拿出來找寧心,寧心現在……他幾乎不敢想下去。
「為什麼?」他沉痛的問。
他們三人自小一起生活,雖然她名為婢,但王府上下都把她當成自己人看待,就連死去的額娘也把她都成自己的閨女般寵愛,而她竟然想殺寧心,而他身上的毒竟也是她下的毒手?
不可能!他驚訝莫名,不敢置信。
姚華用力的吞下喉頭的硬塊,沒有回答。
「為什麼?」他忍不住激動的吼道,「說!」
她顫抖的吸了口氣,幽幽的說︰「因為你們一家害死了我爹娘。」
「什麼?」唐文禹感到錯愕。
「當年我爹只差一步便能成為唐窯的督窯官,」姚華一臉淒楚的答道,「但就因為唐宇震生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成為貴妃,就這麼順理成章的奪去我爹朝思夢想的官位。」
唐文禹不能接受這個指控,「縱使如此,你爹娘的死也與唐氏一門無關,那是意外,我阿瑪也死于那場大火之中。」
提起那場火,姚華忍不住揚首,發出淒厲的笑聲,「那場火不是意外!那時我爹氣急攻心,選擇要跟唐宇震同歸于盡,我娘想要阻止他,才會跟著我爹一同葬身火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