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日炎炎,醒目的陪嫁車馬在路上緩緩向前行,整個隊伍綿延了好幾百尺,由此排場不難看出新娘出身富豪之家,一路上自然也引來不少羨慕的眼光。
婚姻是人生的大事,對女子而言更是事關未來幸福的關鍵,能如此風光出閣,更是許多女子不敢有的夢想,又有誰知道車內這個人人稱羨的新嫁娘,內心是多麼的空虛呢?
章郁琦幽幽望著前方,沉郁明顯的在她的明陣之中浮現,或許是因為多讀了一些女子不該讀的書,或許是因為她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同,讓她對缺乏愛情為基礎的婚姻感到。失望與落寞。
這樁婚事是她年幼時便定下的,在他人眼中她不旦是飛上枝頭成鳳凰,因為她未來的夫婿不但長得一表人才,更是出身顯赫,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對她呵護備至,能得如此夫婿,她實在沒有什麼好挑剔的了,但她心底深處卻對這樣的婚姻感到不踏實,總覺得他們之間少了一點什麼,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唉!或許是娘親的不幸福影響了她吧!她暗自嘆了一口氣。
女人對男人而言,就像是一件衣服,剛擁有的時候或許會愛不釋手、憐惜呵護,但等到它的色彩或對它的新鮮感逐漸消失後,便被擱到陰暗的一角,再也懶得回顧。娘親的命運如此,她的又會如何呢?
思及母親郁郁寡歡度日,終至含怨而終,而惟一的女兒竟不能為她守孝,反而被父親以熱孝為由匆匆出嫁,她忍不住悲從中來。
「唉!」自己的命運即將隨著婚嫁改變,而未來卻不是她所能掌握,章郁琦幽幽嘆了一口氣。
「大喜之日,小姐怎麼嘆起氣來了?」她的主子不在乎觸霉頭,她可怕主子隨便嘆氣招來晦氣。
「沒什麼,我只是有點累。」章郁琦輕輕的搖了搖頭。
「也難怪小姐覺得累,我們足足坐了兩天的馬車,連我都快吃不消了,更何況是金枝玉葉的小姐呢!要不要我幫小姐捶捶背。」
與章郁琦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女因雙親年邁而無法陪嫁,于是二娘便分派了這個侍女給她,而她是章府以懶惰聞名的侍女,她嘴里說得好听,可是真要教她伺候,恐怕少不得一頓牢騷。
「不必了,我知道你也累了。」章郁琦微笑的搖搖頭,接著輕輕掀開馬車的窗簾,好奇的看著外面。
車隊剛好經過農田,她看到一名年輕的農夫在大太陽底下辛勤的揮動鋤頭,他的妻子在他身後不遠處,跨在地上細細除去泥土中的石頭與雜草,而在不遠處的樹陰下,則有一名年幼的孩童獨自玩耍。
少婦抬頭望了望炎日,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汗水後,拿起不遠處的水壺,輕喚丈夫的名字,並緩步走向他。
「你辛苦了,休息一下吧!」她溫柔的拭去丈夫臉上的汗水,倒了杯茶遞給他。
「你也很辛苦啊!」他朝妻子笑了笑,放下鋤頭,
?伸手接過茶水,邊喝著茶邊滿意的環視著自己辛苦耕耘的成果,眼中散發著仿佛已到收成時刻的光芒。
在樹下玩耍的孩童,發現父母親暫停了工作,立即蹦蹦跳跳的跑向他們。
「小心別摔著了。」他的父母慈愛的看著他,等著他跑過來。
多麼美好的天倫之圖啊,真是令人羨慕!章郁琦出自內心的贊嘆著。
「小姐在看什麼?怎麼心情突然變得這麼愉快。」侍女好奇的跟著看了一眼,卻見不著任何特別值得一看的事。
「你沒看到田里的那一家人嗎。」章郁琦微笑的指著他們。
「我看到了,但他們有什麼特別之處嗎。」侍女顯得更茫然。
「你不覺得他們夫妻倆拼手抵足的為未來努力的感覺很好,這種一家人團結在一起的畫面很美嗎。」
「會嗎?」地看到的只是一個貧窮的男人在烈日下辛苦的工作,連他的妻兒也跟著受罪,她實在不覺得這種畫面很美。
「不會嗎。」章郁琦奇怪的看了侍女-眼,「你看,他們夫妻倆同心協力的為生計努力,雖然辛苦,但仿佛每一分土地上都充滿了希望,那種患難與共的感覺多美好啊!」
是啊!只有你們這種沒有吃過苦的千金小姐,才會這麼天真的羨慕這些為了三餐必須不斷付出勞力的貧窮人家,若真教你們過這種生活,八成不到-灶香的時間便叫苦連天了。侍女話沒有說話,心里卻不以為然的想。
「別覺得我天真,我當然知道他們有多麼辛苦,也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勝任這樣的工作,我只是羨慕他們能攜手共度一生的幸福,因為這種平凡的幸福是我所不能擁有的。」章郁琦感慨的說。
「小姐這麼有福氣,怎麼會得不到平凡的幸福呢?你跟未來的姑爺一定可以白頭偕老的。」
「或許是吧,但天知道我必須跟多少女人分享這種幸福呢!」章郁琦幽幽的回道。
有錢有勢的男人擁有三妻四妾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她當然不敢奢望她的夫婚獨愛她一人,但從小便在父親妻妾爭寵的陰影下成長,讓她對這樣的命運更加難以接受。
「我可是寧願嫁給有錢人家當小妾,也不要嫁給一個窮鬼當正室,做牛做馬的過日子。」侍女老實的回應。
章郁琦只是淡淡的一笑,沒有多說什麼,因為她知道她們的成長背景迎異,觀念自然不同。
見小姐不再開口說話,侍女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得趕緊轉移話題道︰「小姐該蓋上頭巾了,過了這個山頭就到鎮上,姑爺的車馬會在那里迎接我們。」
「嗯。」章郁琦輕輕點頭,讓侍女為她蓋上頭巾。
剎那間,她的眼前只剩一片暗紅,她突然覺得,自由離她更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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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惟我獨行,五湖四海皆為家,這樣的清酒或許很多人想擁有,但試問有多少人能放得旁的一切?
段燁璋出生于富裕的家庭,卻鐘愛獨行山野之樂,寧可自由自在的待在野外餐風俗露,也不願在塵器中享受山珍海味。
他向往這樣的自由已久,但母親尚在人世時,也不能態意的遠行,直到母親離世後他才敢將自己放逐于山野,在不斷的行旅中找到自己生命的方向,轉眼間,這樣的日子已過了一年多。
在世人眼中段燁璋無疑是個怪物,因為他不但喜歡過原始的生活,更徹底顛覆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習慣,白天是他休息睡覺的時刻,而夜行是他的最愛。
並不是他想特立獨行,只是夜晚行動較不容易踫見人們,省卻了他許多的麻煩,因為他實在不喜歡有人驚訝的盯著他看的模樣,更不願意驚嚇到別人。
他長得這麼恐怖嗎?
其實他並不丑陋,相反的擁有一張相當出色的臉,可惜一道自右眉劃向嘴角上方的疤讓他看似凶惡,毫無暖意的眼神更增加這樣的感覺,而他臉上過于濃密的胡須使得他年青之下十分野蠻,加上他
?壯碩的體型相當醒目,讓人很難忽略他的存在,因此他已相當習慣女人看到他時尖叫的反應。
他自認是冷酷無情的,因為在這世上他並沒有感受過太多的歡樂,外觀邀塌並不是他喜歡嚇人,但既然老天並沒有給他-張完整的臉,那他又何必刻意的修飾,于是任由胡子遮住他大半的臉。
他抬頭看了看初升的太陽,現在是他休息的時刻了。
「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這個地方絕對踫不著任何打擾他的東西。他滿意的看著懸崖下方斜長的樹干,輕輕-躍便躺在樹干上,安心的沉人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