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言笑晏晏,一樁生意就這麼談成了。
此時,他們的包廂外突然傳來敲門聲,接著店小二的聲音傳了進來——
「諸位大人、應少主,綦家藥行的女當家綦瑤大小姐欲求見,不知諸位大人的意思?」
路斑對這位名滿京城、艷冠京華的女當家早就好奇已久,也不管應天麒古怪的表情,徑自道︰「請她進來。」
不一會兒,廂房的門打開了,一陣香風飄入,應天麒抬頭一看,果然是綦瑤來了。
她今日打扮得很簡單,一身鵝黃色半臂加同色百褶裙,頭上只有一枝雕工精美的木釵,卻更顯得她清麗月兌俗,高貴典雅。
應天麒看向了路斑,後者的表情令他搖頭。
路斑早就看呆了,只差沒把口水流下來。果然男人見到綦瑤還把持得住的,不是心有所屬就是瞎了眼楮,而路斑顯然不屬于其中一種。
「咳,不知綦大小姐今日前來,有何貴事?」應天麒清咳了一聲,故意要喚醒路斑。
路斑一震,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連忙干笑著道︰「對對,綦大小姐有什麼事嗎?」
綦瑤嫣然一笑,「綦家開的也是藥行,應少主來這里為的是什麼事,我來這里為的就是什麼事啊。」
路斑心頭一動,「你也是為了兵部采購金瘡藥的事情而來?」
「那是當然。」被諸多男人盯著,綦瑤仍落落大方。
她揮了揮手,一旁的綦家護衛立刻將一個錦盒送到路斑身旁。
路斑躊躇了一下,沒有去接,畢竟這是明目張膽的賄賂。
綦瑤見狀掩口輕笑,「路大人不用擔心,里頭不是什麼貴重之物,也不是要給大人您的。想必大人不知道,您的夫人與我交情匪淺,上回我的一個手鐲路夫人看了喜歡,我便找工匠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想請大人送給路夫人呢!」
路夫人是路斑的正妻,把持著路斑的經濟大權,且路斑能爬到今天的位置,都是靠路夫人的娘家支持的,因此路斑聞言也不再猶豫,接過了那錦盒,打開一看,果然是一只晶瑩翠綠、雕工精美的玉鐲。
要說貴重,的確比不上什麼黃金萬兩,但若說到這里頭的心意,卻比收了賄賂還沉重。
在看到那鐲子的當下,路斑才驚覺自己已經著了道,被綦瑤那無害的笑容給迷惑了。他方才已經答應了應天麒的合作,不能改弦易轍,否則對他信用有礙,可現下要拒絕綦瑤的要求,他面子上也不好看。
應天麒很快就明白了路斑的為難,于是自然而然地像閑聊般開口,「小……呃,綦大小姐,你來得正好,我與路大人方才剛好敲定了這一次合作的細節,你來做個見證。哈,這下路大人非得做我這筆生意不可了。」
路斑有了台階下,自然是打蛇隨棍上,「是啊,綦大小姐,我們正巧談好了,你這……」
綦瑤見他們一搭一唱,也不生氣,仍然態度從容地微笑著,「路大人、應少主,看來是我來遲了,不過路大人可不能厚此薄彼,今日您與應少主喝酒,下次可也要赴綦瑤的宴席啊。」
「一定、一定……」路斑敷衍著笑答。
「那就先謝謝路大人了,路夫人知道了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高興,我要快些去告訴她。」綦瑤很干脆,一副不準備打擾兩人飲宴的模樣,告了罪就要退去。
路斑的笑容不由僵在臉上,他方才的敷衍怎麼就變成真的了?沒想到他只是隨口一說,下一次就非得與綦瑤合作不可,否則若是妻子計較起來,他還真的很難做。
看來綦瑤已經把他對妻子的畏懼調查得一清二楚了,能想到由妻子那處下手,而非正面找他談生意,用幾句話就搞定了下回與朝廷的合作案,這女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啊!
應天麒也在內心暗自佩服著,綦瑤只是走進來說了三言兩語,就搞定一樁大買賣,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卻斷了他下一次先與路斑接洽的路子,等于把兩人較勁的天平又扳回了一點。
厲害,厲害,不愧是他從小戰到大的對手啊!
此時,原本要離開的綦瑤突然腳步一頓,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應天麒一眼,「應少主,記不記得上回在碼頭,我和你說過的話?」
應天麒挑了挑眉,頓時明白了,她指的是那句「這口氣我遲早會討回來」。
「看今日之事,你已經做到了啊。」應天麒勾起唇角,很坦然地說道。
「不夠,還不夠。」她對于老勢在必得,哪里是搶了應天麒下一樁未知的生意能彌補得回來的?那可是關系到妹妹們的下落。
綦瑤雖是微笑著,但笑意並沒有進到眼底,「應少主,我可等著你主動來找我呢。」說完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她沒有再看他一眼,飄然而去。
第2章(1)
既然接下了朝廷的采購案,應天麒在宴請完路斑的隔日便到藥倉內視察,務求藥材的存量足以應付交貨的需求。
這個采購案路斑給了他三個月的時間,可以陸續交貨,到最後共需交出五萬份以上的金瘡藥,藥材所需的分量非常驚人,京城也只有應家與綦家接得下來,所以應天麒絕不允許其中出了什麼問題。
他十分認真的邊看著成堆的藥材,一邊听著藥倉管事的報告。
「……于老承諾下一趟船會再送來我們所需的藥材,目前已到的有川芎一千五百斤、馬錢子七百斤、當歸七百斤、升麻一千五百斤、白芷一千五百斤……」
應天麒點了點頭,這些藥材要應付五萬份金瘡藥是不可能的,但這足以做出一萬多份金瘡藥,第一次交貨給路斑應該沒有問題,何況之後他們仍會持續采購,于老也會陸續將藥材送來,只要材料的來源不斷,那麼這筆生意的成功可謂十拿九穩。
然而,在這之中,偏偏有一樣藥材不足量。
應天麒走了一圈藥倉後,濃眉緊緊地鎖了起來,「怎麼止血草只有一百斤?」止血草可是金瘡藥的主藥,其中止血的成分都靠這種草,即使換了其他配方,效果也沒有止血草那麼好,如果只有一百斤,其他的藥材就算足量了也沒有用。
藥倉管事面有難色地道︰「少主,我們已經盡全力在收購了,但現在不知是怎麼回事,市面上的止血草大缺貨啊。」
「于老那邊呢?」應天麒的心微沉。
「于老是北方的大藥材商,但止血草南方才有種植,而且大多仰賴向異族進貨,于老說了,他即使拿得出止血草,也不及我們所需的十分之一。」藥倉管事嘆了口氣。
「這麼重要的事,你們怎麼沒有及時稟報我?」應天麒不滿地問。
藥倉管事的臉更苦了,「少主,不是我們不稟報,是根本來不及。原本我們收購得好好的,誰知止血草半個月前突然像斷貨了一樣,極難收購,我們想稟報,但您去了外地啊……」
應天麒微瞇著眼,想起半個月前他剛接到于老,接著便隨于老去外地巡視了一個藥園,回來後又馬上聯系了路斑的事,所以藥倉的延誤稟報確實不能完全怪他們。
「止血草雖然不是普遍的藥材,但市面上一向貨源充足,怎麼會缺貨……等等!」半個月前?于老?
應天麒突然想起在金玉酒樓時,綦瑤臨走前那個勢在必得的笑容,他突然領悟過來,表情變得十分精采。
這應該就是那小妞妞的報復吧?在京城里也只有她有這般能力可以直接從異族那里搶貨,很干脆地讓京城里的止血草斷貨。要知道,綦家在南方已然經營數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