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十五歲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師家兩個女孩其中之一會是他的新娘,父親打的如意算盤,他透徹得很。
但隨著青梅漸漸長大,兩姐妹差距越來越遠的學業成就,他很清楚,兩家人屬意的嚴家長媳人選,是聰明優秀的師雪棻。
不說家世,單論外貌、才情或年紀,他和師家長女可以說是不分軒輊,匹配彼此不會辱沒了誰。
但可惜,他向來討厭迎合父親的喜好,再加上,他跟師雪棻一向不對盤。
「你選了青梅。」師雪棻雙手環胸,美目冒火。「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沒錯,這就是他深夜留在師家,跟師大律師討論的結果。
「怎麼?輸給自己的妹妹,你不服氣?」他笑看她怒氣勃發的妖容,笑意更深。「你個性這麼強,我可不要一個整天吵吵鬧鬧的妻子,像青梅乖乖巧巧、听話,正合我意。」
師雪棻眯眼,「我以為你選青梅有別的理由,我以為你這麼重視她會是……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心高氣傲的師大小姐,踩著忿懣難休的步伐轉身離去。
聿人看她背影消失在眼前,嚴聿人的笑容跟著消失,思忖著對方的話,臉色更顯陰霾。
第3章(2)
時光荏苒,一轉眼,女人二十七歲。
二十七歲的他沒有這年紀人該有的樂天,從小生活環境優越的他受過嚴格的禮儀訓練,讓他比起同齡人舉止優雅、貴氣,但幼年喪母的悲劇,讓他性情捉模不定。
在早上七點時,他睜開眼楮,從天花板上的鏡子看見自己的倒影,這種裝潢風格不是他住處會有的。
才剛坐起身欲掀被下床,纏膩的藕臂從身後環住他的腰,白皙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游移。
「聿,留下來,不要走嘛。」背後傳來軟言請求,柔女敕的手不規矩地向下探索,企圖挑起他的。
不發一語,他不耐煩的揮開那雙令男人瘋狂的藕臂,赤果著身子,頭也不回的走進浴室,扭開開關,冷水自蓮蓬頭灑下,淋了他一身。
「嚴聿人,你瘋啦!吧麼洗冷水?」跟進浴室要來一場鴛鴦浴的女孩被冷意驚嚇,尖叫著跳出浴室。
嚴聿人不理會,依舊站在蓮蓬頭下,冰冷,總能讓他冷靜清醒。
在他淋浴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還來不及走出浴室接听,電話被接起。
「你找聿人?他在洗澡,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有什麼事嗎?我幫你轉達……」
女孩嗓音嬌滴滴甜蜜蜜,在早上七點的時候,故意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這番話。
是事實沒錯,但這時候會打電話給他的人,不應該知道這些。
「小梅,早安。」推開亂接他手機的女孩,他瞪她的眼神像把銳利的劍,狠狠將她釘在牆上,但跟電話那頭人說話的語氣,卻無比溫柔。「不,我沒睡,剛剛跟助理弄完企劃案……還好,不會太累。」流暢的謊言傾泄而出,他步履如一頭優雅的豹,緩緩移動,撿起地上、昨夜激情時隨手月兌下的衣物,一件一件套回身上。
「……嗯,我知道了,天氣很冷,出門多穿衣服,別著涼了……好,我會記得吃早餐,小避家婆。」听著電話那頭的關心呆嚀,他微笑,那種溫柔的神情讓人一眼就明白,此刻與他通電話的人之于他,非常重要。
憤恨的看著他穿上昨天的衣物,就算衣服皺得像咸菜干,仍無損他的器宇軒昂,冷淡的眼神、英俊的面容,明明前一晚熱情擁抱,但此該卻冷漠得如陌生人。
「她是誰?」嫉妒令女孩月兌口而出,破壞了嚴聿人的游戲規則,但她忍不住。
「這麼怕她知道我們上床?她是你什麼人?這麼重要?」
聞言,他眼一眯,危險地盯著失控的女孩。
「這不關你的事。」
「又是這種態度!你應該看看自己剛才的表情,你從來不曾對我那樣笑過!」
嫉妒蒙蔽她的理智,壓根忘了,一開始灑月兌主張「Justsex」的,是自己。「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
看著那張因嫉妒扭曲不復美麗的臉龐,嚴聿人沒有表情,掏出皮夾,他將數十張百元美鈔全部取出,擺在梳妝台上。
而後頭也不回的走向門口,他無言的態度惹得女孩抓狂。
「你什麼意思?我又不是你花錢買來的!」
手握在門把上,這話讓嚴聿人忍不住回頭,看著用被單裹住赤果身軀的女孩。
一臉正經的說她不是他買來的,這讓他忍不住笑出來,這比起他譏諷的反問「不是嗎?」要更為傷人。
扭開門把,他頭也不回的離去,沒有開口約定下次見面的時間,表示他們之間的關系至此結束。
從一開始,就是很單純的金錢交易,他幫她付房租,給她零用錢,她陪他玩樂、上床。
他才二十七歲,就染上父親包養情婦的壞習慣,他最痛恨父親這麼做,但他在異國的所作所為,跟父親沒什麼兩樣。
走出飯店,映入眼簾的道路被白雪覆蓋,路旁的行道樹上也堆積厚重的雪。
街道兩旁的玻璃櫥窗內,擺放著布置華麗的聖誕樹,整座城市陷入一種狂歡後的寂寥。
嚴聿人一身狂歡縱欲後的氣息,身上衣物皺得不成樣,未穿上御寒大衣,皮鞋踩在雪地上,他的足跡烙印在雪地,剛升起太陽讓雪稍融,更添冷靜意。
呵出一口白霧,他攔了輛計程車,對黑人司機報同位天曼哈頓的公寓地址,他不發一語,一手支著頭,眼看著車外太過安靜的紐約市景,面無表情。
大學畢業後便立刻來紐約修碩士、工作實習,一待就是五年,可以說,他逃走了?
「十五元,先生。」司機將他送公寓樓下,回頭向他索討車資。
掏出皮夾,他取出一張五十元面額的紙鈔,要司機不用找了。
「先生,聖誕快樂。」意外得到高額小費的司機咧開嘴笑。
在美國慶祝聖誕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尤其是二十五號的早晨,這時候照傳統,應該是在聖誕樹下拆禮物,一家人團圓的日子。
可惜,他沒有過聖誕節的習慣。
回給司機冷淡疏離的淺笑,嚴聿人下車。
走進住了三年的公寓,警衛為他拉開大門,並對他說︰「嚴先生,有你的包裹。」
一個越洋寄來的包裹,被小心翼翼地捧來。
他一眼就認出上頭寄件人的字跡,出自他遠在台灣的未婚妻之筆。
眼神一黯,他接下這個一手可以提起,卻沉重如萬斤的包裹。
「謝謝。」對代收的警衛道了聲謝,搭電梯回到他的單身公寓。
偌大的房子干淨得一塵不染,就算他數日未回來,盡責的清潔公司仍每天派人打掃房子。
才剛踏進住處,就看見電話答錄機上有數通訊息,他走去過隨手按下播放鍵,拎著那只包裹走到廚房吧台,隨手拿起一把刀子,將包得密密實實的包裹拆開。
「Benson,是我Sean,我要上飛機了,二十六號晚上一起吃頓飯,要帶個朋友給你認識,我不會相信你沒空的,我等到紐約再跟你聯絡,先這樣,Bye——」
「還是我,Sean,剛才忘了跟你說,Lt'sTinae.」
嚴聿人拆箱的動作微微一僵,接著繼續動作,聆听電話留言。
答錄機頭多半是祝他聖誕節快樂的留言、邀他參與狂歡派對的邀約,以及,父親冷淡的命令。
「你差不多該回來了。」
淡薄的父子親情,讓嚴聿人笑得譏誚。
包裹拆開了,打開紙箱,在層層疊疊的保護下,有一條灰竭相間的條紋圍巾,一件深灰色毛衣,緊密扎實的針腳表明了這是手工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