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不買單 第17頁

從小,她只會在他面前哭泣,父母責備,她隱忍的委屈到了他面前,會盡情的宣泄,可到了後來,她哭泣不是因為家人待她的方式,而是因為他的忽略。

還記得四年多前那個聖誕節早晨,他倆的最後一次見面,她哭得泣不成聲,乞求他不要走,但他還是拋下了她。

之後失去她的四年,他想著她哭泣的容顏陷入無邊無際的懊悔自責中。

早對自己說過千百回,絕對不能再讓她哭了,結果他還是……讓她傷心。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你這麼難過。」心疼又笨拙的安慰,他掏出口袋中的手帕。

就在這時,她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打開。

「Mei,遠遠的就听見你在大吼大叫,我就告訴你姐不應該教壞你,看吧!你的氣質跑去哪了?」熊笑著走進來,感情太好的兩人進出對方辦公室,從來不敲門,結果當然很意外的看見她哭得委屈的臉,一陣錯愕。「Mei?」

這是她最好的朋友,在她沒地方去的時候,給她一線希望的人,在心底深處,熊這個朋友,重要得不得了。

「熊……」于是奔向他,抱著他手臂低低哭泣起來,因為她覺得自己真是太沒用了。

「怎麼……」熊呆掉,大掌拍她的頭。「乖,別哭,你小心點,我的襯衫新買的!鼻涕不要沾到嘍!」

她哭了,但是讓她依靠、安慰她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一個……讓他如芒刺在背的家伙。

「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嫉妒讓他紅了眼,上前搶人。「滾。」

熊感覺到冰冷的殺氣。如果逃了,那還叫男人嗎?身為一個男人,還有一個好朋友,他當然不能逃。當下把抱著他手臂哭得委屈的好友摟到懷里,挑釁地一揚眉。

「這是手帕嗎?多謝。」甚至搶走嚴聿人一直想遞給師青梅的手帕,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

這兩個男人就此杠上了,互瞪對方不相讓。

「女孩子嘛,個性凶悍一點才不會吃虧,尤其是我小妹,這個傻女孩。」

突兀的,第三個人的聲音。

這聲音熟悉得讓人皺眉,嚴聿人不禁頭大的望向門後,在高頭大馬的熊身後,是一臉風塵僕僕的男人,身材高挑瘦長,清俊的五官帶著笑意。

但看見他在這里,以及臉上掛著淚痕,嘴唇紅腫的妹妹,臉上立刻浮現肅殺之意。

「哥……」听見熟悉的聲音,師青梅淚眼朦朧的望著大自己十歲的兄長,眼淚又要潰堤。

「小妹乖。」師崇開微笑,慢條斯理的卷起袖子。「嚴先生,方不方便聊聊?」

他的挽回之路真是多災多難。看著準備揍他一頓的師家老大,嚴聿人暗暗嘖了一聲,知道這一頓打,是逃不了。

第7章(1)

「噗!炳哈哈哈,笑死我了,真的變成熊貓!」

這種夸張的笑法,讓嚴聿人沒好氣地抬頭,瞪著那個幸災樂禍的家伙——

他曼哈頓的公寓里,有一面六十寸的大銀幕,上頭是他遠在西雅圖的合作伙伴,笑得快斷氣的嘴臉。

「夠了!」會讓好友笑得這麼夸張,因為他正拿著紗布包裹水煮蛋,熱敷他的熊貓眼。

數不清這是第幾個透過視訊來嘲笑他的死黨,他不過回來兩小時……一定是Angle,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四處宣揚他被揍的消息!

「熊貓眼的Benson,還是為了一個女人,你叫我不笑,叫我去死快一點!」

嚴聿人火大,但這時候說再多話,也只是被好友拿來嘲笑而已,所以為了顯現他的不悅,他冷淡的掃去一眼,讓好友明白,他的忍耐到極限。

「OK,說正事,既然你肯離開台灣回來紐約,做點正事,如何?」聰明的見風轉舵轉移話題。

仔細一想,四年多來留在台灣,事業重心放擺在亞洲,至于歐美一帶,他與一千好友花了數年打下的江山,他反而參與得少,在這個團隊里,他向來是決策核心,如今他回來紐約,那些拋下的事物便不能再逃避。

想想真是好笑,是為了青梅留在台灣,以為總有一天會找到她,誰知道,她竟然躲到他的大本營來,還混得這麼有聲有色,他把台灣都快翻過來了,就是沒想到她會在這里。

「應該可以參與幾個案子。」被打腫的眼楮在熱敷後有消腫的跡象,他拿下水煮蛋回應。「也許慢慢的,就留下來了。」

據他所知,青梅已在紐約置產,買下一棟位于布魯克林區的中古屋,他了解她,青梅是個戀家的女孩,選擇在紐約置產,應該是打定主意留在這里不回台灣了。

無論如何,他已經決定了,她在哪里,自己就跟著去那里,長期抗戰!

「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Sean不禁松了口氣,兩人聊了一會公事,新婚三個月的Sean提起他就要當爸爸了,臉上滿是喜不自勝的神情。

團隊里好友們陸陸續續成家立業、歡喜迎接新生兒,反觀最早定下婚事、最風流浪蕩的嚴聿人,至今仍單身一人。

說不羨慕,那是騙人的,每每看見好友們幸福炫耀的嘴臉,他就會想起自己豬頭的過去,對比現在被毆打出兩輪黑眼圈,他覺得是自己活該。

「Beason!你好像變了。」炫耀完自己小孩米粒大小的超音波照片,Sean對著大銀幕,語重心長的道。

「嗯?」嚴聿人挑了挑眉。

「你的個性,只有你打別人臉,沒有讓人打你臉的份,什麼原因讓你甘心被揍?」Sean百思不得其解。

什麼原因讓他甘心被揍不還手?除了覺得自己欠揍之外,大概是……上一秒氣得毆打他的青梅,驚慌的上前攔住她大哥——

當初師崇開揍他不成氣惱的質問︰「干麼?我打他你心疼啊?」

青梅支吾說不出話一來,沒有否認就算是默認了,這讓他的擔心焦慮全數瓦解。

她還會為他心疼,這讓他被揍也甘願,竊笑不已。

「大概是感覺還不賴吧。」

嚴聿人不只笑得詭異,連回答也很詭異,讓Sean更加不明白他腦子的構造。

「我怎麼覺得你瘋了呢?」哪有人被打感覺很不賴的。

沒有對好友的解釋,嚴聿人只是笑。

結束這通視訊回到房間,就著全身鏡看見自己的熊貓眼,他笑了出來。

生平頭一次被人揍,他不太生氣,反倒有種奇妙的感覺,不只是因為發現青梅對他不若想象中排拒而已。

他想起師崇開憤怒的嘴臉。

自己的妹妹遭人欺負哭泣,挺身為家人出頭,沒有兄弟姐妹的嚴聿人,不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情感。

青梅看見她大哥,隱忍的淚水奪眶而出,扁嘴可憐兮兮的喊一聲,「哥……」

嚴聿人還是不明白,傷心難過時,對親人哭訴,又是怎樣的感覺?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確實在一個不正常的環境下成長。

事業第一、女人第二,家從永遠擺在最後的父親,以及害出生命以求父親回頭的母親,在嚴家,親情淡如水,每一個人都自私的只想到自己,正因為父母只想到自己,他也只想到自己。

就比如他就不明白,為何青梅會為了達不成父母的要求而哭泣,現在想想,大概是因為她還是對家人抱持著期待、關懷吧,盡避她那樣的感情常被人責備太過軟弱。

正因為他對家已不抱期待,所以絕情的說放就放,斗垮父親後將他送出國養老,斬斷他東山再起的可能,他從不認為自己哪里做錯了。

但是現在,他卻羨慕起青梅,有一群切不斷羈絆,關心保護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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