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為周俐亞辦理住院手續,需要她證件時,得知一個令鄔漢文皺眉的訊息。
「啊,送我來醫院的炎大哥幫我辦了,不過,他怎麼去這麼久?啊,會不會不知道我從急診室轉到這里來了?」
「炎大哥?你很熟?」熟到把證件拿給別人,替她辦理手續?
「他跟我搭同一班飛機,坐在我旁邊,知道我第一次搭飛機很緊張,說笑話給我听,我被亂流嚇到尖叫,覺得很丟臉,也是他安慰我不要緊張的。」
「你是太緊張了,小俐亞,我以為你進手術室了,原來轉病房啦。」
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倚著門。身材高壯的他,五官深邃,劍眉下的黑眸如星子般耀眼,但一看見她身旁的鄔漢文時,笑意立即自眼中消失。
「炎宗瀚。」鄔漢文認出對方,眉頭輕皺一下。
「炎大哥,謝謝你,麻煩你跑這麼多趟,真不好意思——咦,這麼巧?漢文,你認識炎大哥?」
「可不是嗎?鄔漢文,原來真是你,我還以為是同名同姓呢。」炎宗瀚皮笑肉下笑。「可惜——」話故意說到一半,把周俐亞托付給他辦理手續的證件,親手遞給他。
無法撲滅的火焰,在心頭劇烈燃燒,鄔漢文強烈的感覺到,他的領域被侵犯了!他的死對頭炎宗瀚,一路陪同他的妻子從台灣飛來紐約,安撫她初次搭機的不安,察覺她身體不適而送她到醫院,親手拿著她的證件,為她辦理手續!
現在,帶著耀武揚威的笑,走到俐亞病床旁探視,表現他的關心。
他直接繞過鄔漢文,就近詢問她,「還好嗎?剛下飛機你痛到臉色發白,哭得亂七八糟,我差點被你嚇死,現在呢?醫生怎麼說?小孩拿掉了?」
最後那句話刺耳極了。炎宗瀚就這麼希望他鄔漢文的小孩拿掉嗎?
「小孩很平安,不痛了,謝謝你炎大哥……」俐亞越說越小聲,因為看見站在他身後的鄔漢文,臉色難看得有如惡鬼般。
炎宗瀚看見她可愛的笑容消失,一股騰騰殺氣從背後傳來,他不可能沒有發現也沒有防備。
慢條斯理地回頭,就對上鄔漢文那張冰霜般的臉。
他們是從小到大的死對頭,年紀相當,家世也相當,家族又從事相同的產業,上一代在台灣競爭長達三十年,到了他們這一代,戰場轉到了美國,鄔家、炎家,分別佔據東西兩岸,並用盡方法將觸角伸及彼此的地盤。
比誰新、比誰快,兩家不斷的推陳出新,也正因為競爭、開發新產品,鄔炎兩家才能獨佔鱉頭,領先其他電訊業稱霸雙雄。
「嘖嘖,臉真臭,如果你不願意,覺得煩,我倒是很樂意照顧俐亞,人我現在就可以帶走,不會耽誤到你寶貴的時間。」
照理說,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鄔漢文會對炎宗瀚感冒,正是因為他太愛口頭上挑釁他。
「炎大哥,你誤會了什麼?」周俐亞這才後知後覺听出他語氣中的火藥味。
「我有說錯嗎?讓一個孕婦獨自長途旅行,如果是我,絕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坐飛機。」
商人,必須具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話鬼的演戲能力。
鄔漢文變臉像翻書一樣,方才的狠厲表情一轉,笑得溫和親切,猛一看,還以為他身後有神聖光束在閃耀著。
「讓你費心了,俐亞被醫生勒令不準下床,為了穩定胎兒,她需要『安靜』的空間,等小孩彌月宴客,再請你賞光。」
兩人互相了解彼此,鄔漢文厭惡炎宗瀚總是出言挑釁,炎宗瀚則是厭惡鄔漢文不把他放在眼底的高姿態。
兩個男人相互瞪視,周俐亞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但也感覺到,這兩人幾乎快要打起來了!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時,醫生出現了。
「干麼?要打架嗎?」身高一百七的主任醫師站在兩個男人中間,明顯矮一截,但氣勢不輸人,他臉一板喝斥,「騷擾我的病人,就讓警衛把你們趕出去!」
「我會再來看你的,小俐亞,好好照顧自己。」對鄖漢文輕哼一聲,炎宗瀚轉身溫柔的對周俐亞說,臨走前還模模她的頭,展現疼愛之意。
他很想當著鄔漢文的面前來個臨別的Kiss,不過這麼一來,恐怕他再也沒有見俐亞的機會。鄔漢文這頭獅子,不會讓人侵犯自己的領域,哪怕他對俐亞無意,只是單純因為她非常得他緣。他若還想再見她,只得忍一忍。
鄔漢文取消和銀行家千金Joanna的婚禮與她登記結婚,還有了小孩,這新聞鬧得滿城風雨,逼得她不得不遠走美國待產。
炎宗瀚上飛機前也看過台灣媒體夸張不實的報導,批鄔漢文低就了平凡女,但在他眼中看來——
「你配不上她。」與鄔漢文擦身而過時,以兩人能听見的聲音,他說了這句話。
鄔漢文不動聲色地斂眼,若有所思地望著周俐亞擔憂的小臉。
「不關你的事。」他突地開口解釋,因為瞬間理解,她是那種會把錯全往自己身上攬的人,偏偏無端卷入他和炎宗瀚之間的意氣之翠。
怎麼會這麼巧?他們搭同一班機,還坐在隔壁,炎宗瀚心高氣傲不下于自己,甚至眼高于頂,會對俐亞透露出那種心疼……到底在那十幾小時的航行中,發生了什麼事?
他在意得要死!非得搞清楚不可。
「狀況算是穩定了,繼續保持心情愉悅,最好都躺著,偶爾起身走走沒關系,不過不要離開病房,多吃一點,我要你起碼胖二十磅,小孩才好生。」醫生前來問診,確定一切胎兒狀況穩定後,叮嚀她多吃多休息,養壯身體,便離開病房。
待醫生離開後,鄔漢文冷靜了下來,心中已盤算好如何套話。
「我只想說我並沒有生氣。」語氣盡量和緩,平鋪直敘地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鄔家和炎家算是世仇,我和他,從小斗到大,連大學的指導教授也是死對頭。我承認他突然出現,令我錯愕,交朋友是很好,但基于立場,我合理的懷疑他接近你別有用心。」
「不、不會吧?炎大哥根本不知道我是誰,還問我為什麼那麼多人對我指指點點。」周俐亞逕自說出她和宗瀚結緣的原由。
原本蕭雲霓幫她訂了頭等艙,但因為電腦出了問題,將她原本的機位又畫給了別人,即使航空公司一再道歉,但因為頭等艙已滿,她只能坐到商務艙,蕭雲霓當場大發電霆,硬要航空公司生個機位出來,是她不願為難航空人員,上飛機前蕭雲霓還為了這件事念了好久。
登機途中很多人認出她來,對著她指指點點,她才明白雲姨的用心良苦。
她的位置靠窗,身旁的人正是冷臉不理人的炎宗瀚,航行兩小時後,發生了亂流,嚇了她一跳,直覺抓住身旁的人尖叫。
因為這樣而打破了隔閡,兩人有了交集。
之後又遇上了數次小亂流,炎宗瀚知道她會怕,很主動的把手伸給她。
「是嗎?」鄔漢文听了,冷淡回應。一定發生了別的事,改變了炎宗瀚的眼高于頂,究竟是什麼呢?
他會不知道她正是他鄔漢文閃電結婚的妻子?最好不知道!
他不禁凝望她的臉,她也太遲頓了!炎宗瀚對她的好,絕不可能只是一時的好意而已。
炎宗瀚的難搞並不下于他母親,她是怎麼辦到的?
他問了,但在意的點仍未化解,這讓他更悶。
一語不發,他掏出手機,遞給她。
「咦?」
「打個電話給媽,向她報平安,她念了我一整天。」在她乖巧點頭接下手機時,他再加一句,「你一下飛機就被送進醫院這件事,你自己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