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她理自己不可,哪怕是忍無可忍的一句嘲諷也好,總比把他當成隱形人要好多了。
不為什麼,就單純的想……不要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是輕得可以被抹殺的。
「喂,跟我說句話嘛。」
被煩得受不了,步薇琳拄著拐杖走人。他想跟上,無奈被結帳的客人絆住,無法立刻纏住她。
步薇琳喜歡坐在民宿門口,看櫻花一片片落下,身旁有Michael陪著,她會對它笑,跟它玩你丟我撿的游戲,跟經過的女乃女乃聊天問安,但就是對唐謙一擺臉色。
「不能看在我煮咖啡給你喝的份上,跟我說一句話嗎?」服務完客人,解答幾個問題後,他才又跟來繼續騷擾她,把靠在她大腿睡午覺的Michael趕走,換他坐在她身旁。
只是一句話嗎?沒問題,她很樂意。
「你沒事好做了嗎?」冷冷的吐槽完,她捧著咖啡輕啜一口。
唐謙一失笑搖頭,算了,總比把他當成隱形人要好。但這樣的情況,他是不會滿足的。
慢慢來,不急于一時,還有時間,她在生氣,就讓她多氣一會兒吧。
「咦?有客人。」步薇琳驚訝的看見,有個金色頭發的年輕人,拖著巨大行李往民宿走來。
不能怪她驚訝,身後的房子老舊,賣相完全不行,如果不是因為好奇,她也不會住進這里。觀察過,她住下來這陣子,除了偶爾有人來喝咖啡小坐片刻,民宿的收入是零!
「嗚……」改趴在步薇琳腳邊睡覺的Michael,突然站了起來,壓低身子對著來人憤怒的低吠,凶狠的模樣像是要撲上去直接咬死對方。
那金色頭發的年輕人,帶著笑容緩緩走來,用非常開心、非常驚喜的語氣道︰「哇噢,我好開心,真不愧是我的知心好友們,阿謙、Michael,心電感應告訴你們我即將歸來,所以在門口迎接我的到來,我真是太感動了!」他雙手交握擺在臉側,裝可愛的歪著頭,一副非常欠打的樣子。
「汪汪汪汪汪汪——」Micheael以前所未有的吠叫聲,來表示它對來者的「歡迎」。
唐謙一頭痛的看著那名年輕人,皺眉嘆息。「今年是金色嗎?」
「沒錯!」年輕人撥撥自己染成金色的刺蝟頭,驕傲的挺胸。「帥吧?佔卜師說我今年的幸運色是金色,嘿,Michael,對我不要這麼熱情,我會害羞。」
「嗚汪汪汪——」Michael咬著年輕人的褲管,發狠的咬,一邊咬一邊往外拖,像是要把他拖出去似的。
步薇琳忍不住想,Michael那應該不叫熱情吧,熱情會叫成這樣嗎?
「乖啦,我知道你很想念我,等下做好吃的東西給你吃!阿謙,今年照舊!起碼要讓一百人認同,否則,我不會甘心回去的。」
「雖然我很佩服你不屈不撓的毅力,但基本上有一個人認同你,你就應該要偷笑了。」唐謙一大笑嘲弄。
但是他根本沒在听,完全不理會唐謙一的不看好。
「哦喔!這里有個美麗的小姐,Bonjour,我叫阿生,是阿謙的知己好友。」話很多的金發年輕人叫阿生,他很能自High,無視別人的反應。「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讓我來表達一下我對你的歡迎之意,我弄東西給你吃。」說著說著,拎著他帶來的超大行李箱,就這樣走進民宿,直接闖入人家的廚房。
步薇琳看得目瞪口呆。怎麼有個怪人突然跑來,都沒人阻止他,可以嗎?
「等一下任何一個讓你感覺不對勁的東西,都不要動,無論阿生說得有多好听,別理他。」唐謙一丟下她,匆匆進廚房,和阿生大小聲起來。
一直到阿生消失在視線之中,Michael的躁動才平復下來,乖順的湊回她身旁撒嬌。
「薇琳,你怎麼坐在這兒啊?」唐女乃女乃去菜園回來,帶了一籃新鮮蔬菜。「晚餐做我拿手的野菜天婦羅給你嘗嘗。」
「好啊,女乃女乃,要不要我幫你?」她拄著拐杖站起來。
「不不不,快坐下!我來就好,謙一呢?怎麼讓你一個人在外頭坐啊。」這些日子,孫子對薇琳可是無微不至,體貼又溫柔,看起來是動了真情了,唐女乃女乃樂觀其成。
「有一個怪怪的年輕人,染了一頭金發,拖著一個好大的行李箱,現在在廚房……」步薇琳形容阿生的外形。
唐女乃女乃一听就知道是誰,因為阿生的來訪而笑出聲來。「是阿生啊,他又放假了嗎?這回不知道又會鬧出什麼笑話來,我去瞧一瞧。」
廚房里傳來的聲音太吵了,唐女乃女乃好奇地去觀望,步薇琳則慢慢的踱步到後門,觀看重新整地的工地。
被破壞的柱子重新立了起來,整個房子的輪廓已然呈現,閉上眼,那天的一切仿佛重演,女乃女乃聲嘶力竭的哭喊、乞求,落在她身上的點點拳頭,想到就覺得痛,真不知她為何有那樣的勇氣?
是因為老人家拚死守護房子的關系嗎?
「我一直想告訴你——」身後驀然響起聲音。
回頭,唐謙一站在她身後,與她一同看著正在興建的書房,他們之間的距離之近,近得她一回頭,唇就擦到他的側臉,心驚的她倒退一步,卻被他伸來的雙臂圈住腰身,她雖未因受到驚嚇而踉蹌跌倒,但也因為他這樣的動作而動彈不得。
太近了,近得看見他臉上的毛孔,凝望她的眼神,是男人望著女人時的眼神……
她忙不迭回頭,不願與他眼對眼,但貼伏在頸項上的呼吸,男人的氣息,令她不自禁顫抖,突然覺得自己渺小、無助。
「房子可以再蓋,但是女乃女乃和你,沒法換一個新的——下次,如果再發生這種事,你一定要逃走,帶著女乃女乃逃走,听見了沒?」他聲音沙啞低沉,卻認真無比。
為何他說話的方式,像是無法失去女乃女乃——和她?
一定是她听錯了,胡亂的點頭,在這個不想面對感情的時候,不想去證實,這樣超越普通朋友的舉動代表什麼意義?
稍稍挪動身子,與他拉開距離,斬斷這種曖昧的氛圍,默不作聲的轉頭,拄著拐杖,一拐又一拐的走著。
一回頭,就看見女乃女乃走了出來,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了兩杯煎茶,換她坐在民宿門口,拿起一杯茶細細的喝了起來。
那杯沒人喝的茶冒著熱氣,橘紅色的晚震將女乃女乃的背影照得寂寥,風吹來,櫻花落了一地,讓人感覺好寂寞。
女乃女乃為何要一個人倒兩杯茶,默默的坐在門口看櫻花呢?在等她嗎?
步薇琳不想讓唐女乃女乃一個人,她正要走近,卻被唐謙一攔下。
「這個時間……女乃女乃喜歡一個人。」他凝望她的眼神像是無聲的請求。「不要打擾好。」
「為什麼?」一問出口她就後悔了,他不愛人探問隱私。
但是這回不一樣了,他沒有憤怒的警告她不許多管閑事,僅是抿緊唇,一語不發的凝望她。
他先前以憤怒喝止她的好奇追問,現在,他以無聲的乞求,要她不要掀開傷疤。
「如果……」嘴唇蠕動,唐謙一壓抑情緒。「如果女乃女乃願意告訴你……」他撇過頭,不再多說。
步薇琳驚訝的瞠眼。奇跡!他竟然允許她問耶,以前連個關心都不允許,現在是怎樣?
「但不是現在,讓女乃女乃一個人,這個時間屬于她。」他重申不要打擾女乃女乃的獨處時間。
「嘿!來啦,看我大顯身手,我今年進步超多,哈哈哈!」阿生從廚房冒出頭來,大笑完又縮回去,再出來時,他像變魔術一樣,端出一個又一個精致的小蛋糕,大小約莫是四寸,一個人可以吃完一個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