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唐謙一,他在那邊偷听做什麼?
「謙一也不好受……」唐女乃女乃長長嘆了一口氣。「薇琳,去幫我看看他好嗎?這時候,我不方便跟他多說什麼。」
什麼意思?
步薇琳不解,但仍听唐女乃女乃的話,去看一下唐謙一。
走進民宿,收完攤的阿生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朝門口努了努,唐謙一就靠著櫻花樹干,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什麼。
「可惡!」他的低咒聲自門外傳來,讓步薇琳非常在意。
她走出民宿,發現他拳頭緊握,似在壓抑著什麼。
而後他突然出拳,痛打樹身,頂上的落葉一片片落下,這魯莽的舉止把她嚇了一跳。
「你在做什麼啊你?」連忙執起他的手,查看有無受傷。
唐謙一突然笑了笑得自嘲淒涼,「我的女乃女乃,一輩子都在等情人回來;我的父親,也在等著見他親生父親一面,可一直到他闔眼那一天,還是見不到……」
步薇琳听他這麼說,心揪了起來,要說對這件事感到痛苦的,莫過于唐謙一了吧。
「我不只一次想告訴女乃女乃不要等了……別等了,他不會回來了,但始終開不了口,我以為听見有人這麼跟女乃女乃說,我會很平靜的附和,其實不……想不到听見這種我卻無法忍受……原來,那已經不只是女乃女乃和我父親的夢想,也是我的!」
听見他痛苦的心聲,步薇琳才明白唐女乃女乃話中的意思。
其實女乃女乃一直都知道,唐謙一不抱希望,他是怨恨的。
「你說你討厭櫻花……」討厭爺爺留下的一切,讓女乃女乃無法死心的承諾,以及他不中不日的名字,都是為了那個銷聲匿跡六十年的人。
女乃女乃是對丈夫的信任和堅持,他的父親是對「父親」的堅持,而唐謙一則對一個從沒見過的人有了感情——恨。
恨他太多情,也恨他太薄情。
「我父親是私生子,從小受盡嘲笑……他是個孝子,也是個嚴厲的父親,還是個很棒的木匠,畢生的積蓄都花在這棟房子和我身上。經營民宿,是他的願望,我父親希望家里熱熱鬧鬧的……而我,他逼迫我放棄美術改念建築,如此栽培我,為的是……」唐謙一激動得語不成調,深吸口氣,壓抑激越的情感。
一股心疼得無以復加的感情,將步薇琳緊緊抓住。她沒看過這樣的他,拚命的將感情壓抑,往心里藏,像是埋得深了,就不會看見,看不見就不痛了。
在她心目中,唐謙一是強悍的、無所不能的,絕不是現在這樣。
「為的是不讓遺憾在我身上重演。」他苦笑。「被逼著念建築時我恨死他,但現在,我卻感謝他當年的堅持。」
如果不是父親的堅持,現在的他,無法照著女乃女乃的解說,完成書房的增建。
「你見過這麼矛盾的人嗎?明明是痛恨的,卻又無比珍惜。」他自嘲的笑讓步薇琳看了于心不忍。
他說他討厭日本,只是一種逃避的說法。
沖動沒來由,她從他身後抱住他。「別這樣,放過你自己。」
這時候的親密依偎,猶如在沙漠中遇見綠洲。
「你知道為什麼一開始我會討厭你?」他抬高她小巧的下巴,語氣輕柔吵啞。「因為你一語道出我隱藏的真正心意,你太聰明,意外的了解我,那讓我不安。」
她說他的作品像是藏著莫大苦楚。
他憎恨櫻花,卻又了解櫻花的姿態,將之雕繪得栩栩如生,是極其諷刺的一件事。
「為什麼你總在我開口之前,先說出我內心的答案?」捧著她的小臉,他撫模著這張柔美、令他動心的容顏。
初見面的剎那,她就走進他心底——她是特別的。
指尖滑過她細致的臉頰,似勾引,似誘惑。
步薇琳屏住呼吸,身子微微顫抖著,一股強烈的吸引力將兩人緊緊拉在一起,她不想逃,不想逃了,只想待在他身邊陪伴他。
他看起來好脆弱,好無助,好想抱一抱他。
唐謙一俯身輕輕地吻了她,她沒有拒絕,他繼續進犯。
先前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那層薄紗,已被揭開,膠著的吻,不願意分開彼此地緊貼著。
終于,他抵著她的額頭粗喘著,眼神銳利,像是要將她吞進肚子里似的。
「別抗拒我。」他像個無助的孩子,向她乞求。「如果我說我愛你,你也能愛我嗎?」
他想在她身上尋找他不相信的東西。
從女乃女乃身上,他看不見愛情的美好,只看見愛情的殘忍;但是他遇見了她,渴望從她身上得到他本不想擁有的愛情。
「接受我……」
唐謙一向她討愛的模樣,就像迷路的孩子。
她于心不忍,伸手捧著他的臉,指尖滑過他臉龐,他著迷的閉眼,像是享受她給與的溫柔……
明明眼神那麼銳利,卻說著這麼孩子氣的話!他緊緊擁抱她,像是害怕失去她似的。
淪陷了……怎麼會這樣呢?原本告訴自己不需要戀愛的,卻還是讓他進駐了心里,若先前還有疑慮,此刻,在她面前流露脆弱一面的他,讓她義無反顧,不再抗拒。
步薇琳眼中泛著晶盈淚光,她踮起腳尖,親吻他顫抖的薄唇,用熱切的吻,不顧一切回應他的索愛。
第8章
Michael歪著頭,望著主人門扉的方向,舌頭舌忝了舌忝嘴,走向主人房間,用前腳扭開門把,走了進去。
主人的床上,有一段露出被單外頭的藕臂,Michael耳朵動了動,四下張望嗅聞,叼了個東西就這麼走出去。
「砰」一聲,門自動合上的聲音,把床上熟睡的人兒擾醒。
步薇琳神志不清,緩緩地坐起身,仔細一看——床底下有張大毯子,應該是狗狗睡覺的地方,床的對面是一張制圖桌——這不是她的房間。
「噢,唐謙一,你這個混蛋!」昨夜的一切全部回籠,怎麼安慰安慰著,安慰到床上來了呢?
都怪他的眼神太無助,讓她忍不住想抱一抱他。
「男人果然不可信,噢!」身體一動,就感覺到酸楚,步薇琳想不透,他不是很傷心難過嗎?怎麼上了床還可以這麼猛烈?!
趁著沒人發現,她決定快閃!
秉著薄被下床,四處尋找她的衣物,昨天被剝下來散落一地的衣服,已一件件折好被擺在椅子上,她飛快的抓起一副準備要套上,卻發現——
「我的內褲呢?」她花容失色,為找不到貼身底褲而尷尬,急著翻箱倒櫃的尋找失物。
唐謙一正在工地里監工,為即將竣工的書房做最後的審視,突然,腳邊有圖案毛茸茸的東西一直在蹭他的腳,他低頭一看。
「汪!」Michael叫了一聲,把叼在嘴里的東西往他面前堆,一臉討賞的神情。
Michael特地拿給他的「禮物」,讓唐謙一眉毛挑了起來。
師傅們的叫嚷聲也吸引了步薇琳的注意,她走向窗戶,偷偷的觀望,竟然看見Michael坐在唐謙一面前,而他眼前就有一團她非常熟悉的貼身物。
「我的內褲怎麼會在那里?Michael!你……壞壞!」她雖不在現場,不過臉已經紅透了。
天啊,她要怎麼見人啊!
唐謙一面不改色,把地上那團東西撿起來,塞進口袋里,模了模Michael的頭。
他這樣算是夸獎嗎?步薇琳氣憤的想著。
「叫什麼叫?還不快點工作!」回頭,他又是一副監工的嘴臉。
以便假裝凶狠的同時,一邊想著,那個女人起床後,肯定會被這些豪邁的師傅們狠狠挖苦一番。
冷不防,視線瞟到他房間的方向,不意看見躲在窗邊的人影,唐謙一臉上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