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傳來,兩盞大紅燈籠底下……高一矮的身影同時回頭,其中一人怒氣沖沖的沖向前——
「別擋著老子,老子有要緊事要辦!」金如秀怒咆著,單手揮開了長治,沖向府尹大門,嚇得看門的小廝趕緊上前阻止。
「大膽!啊……這不是金二少嗎?」小廝認出他來暗呼了口氣。
還以為是哪里來的凶種惡煞……張臉黑得像是被雷打到,嚇得他腿都快軟了。
「我要見府尹大人!」
「可是大人己經睡了。」
「我要見他!」
小廝不得已,只好請府里的官爺通報一聲,硬是把胡村守叫醒,再讓金如秀進胡村守哪有這麼簡單放人,畢竟是一條人命事關重大金如秀只好和他談妥了條件,奉獻百兩銀子,才讓他勉為其難地點頭答應。
進了地牢……陣腐臭味迎面而來,讓金如秀皺起眉頭。
提著油燈,在獄吏的帶領下,來到囚禁龍靜的牢房前。
他看見她蜷縮在一片干草上頭,里頭又髒又亂,教他又氣又急地催促著,「快開門。」
獄吏趕緊開了門,金如秀彎身進牢房,蹲在她的身旁,輕喚道︰「龍靜。」
她看起來好狼狽,披頭散發,就連衣衫都染上了髒污,夏暑之中,她身上卻透著一股教他心驚膽跳的寒意。
龍靜疲憊地張開眼。「你……」
牢房里有些昏暗,她感覺得到油燈的光,但卻不足以讓她看清楚眼前的人。
「是我,金如秀。」
她一愣,立刻動手推開他。
沒有防備的金如秀被推得跌坐在地,不能理解她為何這麼對待自己。
「你在搞什麼,老子好心到牢里救你,你竟然不識好人心!」以為他是會日行一善的人嗎?!
「你混蛋!」
「我又是哪里混蛋?!」他應該生氣,可他不能,因為她該是怒罵的聲音好虛弱,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發出了蚊鳴般的聲響。
「你陷害我……」她抿著嘴,淚水在眸底打轉。
虧她還試著想相信他的,可他一走,官爺馬上上門。
「我又是哪里陷害你?我說過,就算我要行凶,我……」
「那批燈油是用你送來的伯仁榨磨的口」
金如秀不禁怔住。「不可能……」那批貨雖說他沒親自點算過,可是他並沒有嗅聞到不對勁的氣味。
「那個去世的姑娘前兩日來我店里買薰香燈油,听說聞了一夜已覺不適,但沒細想,昨晚又點燃,豈料一連聞了兩夜之後……早家人怎麼喚都喚不醒,才知道她已經死去……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就算你要陷害我,你也不該拿人命玩……我寧可死的是我,而不是不相干的姑娘!」
被押進大牢前,她還特地委請官爺帶她到那姑娘家,那燈油看起來和往常所制的沒兩樣,而且是她親自監督的,可偏偏鬧出了人命,若說問題不是出在柏仁,又會是在哪個環扣上。
「你在胡扯什麼?我沒有!我不敢說自己是個善人,但至少我也不至于拿人命出氣!」
「事實就擺在眼前,你還要解釋什麼?」
「我發誓,我沒有,如果有,我不得好死!」
龍靜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除了柏仁,她想不出還有哪些地方不對勁。
「我們先離開這里,然後我會證明我的清白。」他一字一句說得再清楚不過,透著不容置嚎的霸氣。
「我可以離開?」她氣若游絲無力地問。
「當然,有我在,沒有任何人能夠困住你。」說著,他輕柔地將她打橫飽起。
她掙扎著。「不,你……」
「至少替肚子里的孩子著想,你已經太虛弱了。」他將她抱進懷里,低聲問︰「他們沒有給你東西吃?」
「有,可是我一吃就吐。」
「無妨,回去我再差人替你準備一些吃的。」他抱著她腳步放得極輕,緩緩地舍級而上。
「你要帶我去哪?」
「金府。」
「不,我要回龍府,我沒有理由去你府上。」
走出晦暗的小徑,來到府尹朱門外,她才驚覺他的臉色冷鶩得懾人,嘴唇抿得死緊,仿佛不知道為了什麼而氣惱著。
「隨便。」他看向路邊,瞧見並成已經駕著馬車在外等候……見他出來,立刻跳下,為他開了馬車門。
而原本就守在府尹外頭的忠心僕碑也沖向前來。
「小姐……」巧瓶早已經哭腫了雙眼,小嘴抿得死緊。
「巧瓶。」龍靜虛弱地笑著。
長治向前一步,想要將龍靜抱過,卻被金如秀閃開。
「放開我家小姐。」長治咬牙低咆著。「我們自己有馬車,不需要勞煩金二少。」
「她現在身子不適……」說話的同時他嗅聞到一股鐵銹味,頓了下,低喊著,「並成。」
「在。」
「離這里最近的醫館在哪里?」
「不能去醫館。」龍靜虛弱地扯著他。
「再不去醫館你肚子里的孩子會保不住。」他壓低聲音附在她的耳邊說。「難道你沒有覺得不對勁?」
龍靜驀地瞪大眼……她沒有說,為什麼他會知道?「去……城西麒麟路尾的朱醫館。」原本她是打算撐回府,再讓巧瓶去請朱大夫過來一趟的,但金如秀說得沒錯,她的肚子確實是抽搐得很不尋常。
金如秀輕點頭,看向始終跟在身側的長治,不悅地道︰「你家小姐身子不適,我要送她到朱醫館,你要是擋在這兒,耽誤了時間,後果自負。」
長治當然知道自家小姐身體不適的原因是出在哪里,只好退開一步,眼睜睜地看著他將龍靜泡進馬車里。
「並成,去城西麒麟路尾的朱醫館,讓馬兒跑快,但不要顛簸。」
「……是。」並成搔了搔頭。
這不是在為難他嗎?到底要怎麼駕駛馬車,才能讓馬兒跑得快,又讓馬車平穩前進?
一路上,金如秀沉默不語,但躺在他懷里的龍靜卻能感覺到他輕輕將她護住,不讓她受到半點顛簸之苦。
那動作很細微,很貼心,而且他摟著她的力道很輕很柔,仿佛用盡方法的保護著她……
難道說她真的錯怪他了?
半夜三更,大夫早已經歇息,可金如秀哪里管那麼多,直接瑞門把屋里的人嚇醒,再指名找大夫。
朱大夫睡眼惺忪,然而一瞧見金如秀那張神鬼退游的凶惡嘴臉,嚇得睡蟲都跑光了,趕緊替龍靜把脈。
這脈一把,朱大夫的臉色微變,立刻要他把龍靜抱進醫館的廂房里頭。
「她怎麼了?」金如秀將她擱置在床上,雙手環胸沉聲問著。
「她氣急攻心,血脈相沖,像是……橫豎是傷到肚子里的孩子。」朱大夫皺緊了眉頭。
「該怎麼做為」
「我開藥方先讓她安胎,至少要服個十二帖,而且暫時別移動她……就算要動,也得要等到明天。」
「既然如此就趕緊去處理。」
「可是……」
金如秀不耐煩地從懷里取出十兩銀子。「抓藥,熬帖藥,夠了吧。」
朱大夫一看到銀兩連忙接過,點頭心花怒放的退下。
「你再忍忍,等一下喝了藥就沒事了。」他垂眼看著她,替她將被子蓋妥。
龍靜忍著不適,微眯眼瞅著他。
金如秀想了下,干脆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問︰「要不要讓你的丫鬟回去幫你帶替換的衣物過來?」
「……我搞不懂你。」
他的眼充滿擔憂,看起來好像很擔心自己,可她跟他非親非故,甚至是冤家死對頭,他沒必要幫她的。
金如秀皺起眉。「你放心,我說過了,我一定會洗刷我的冤枉,讓你知道本大爺行事光明,不干暗事。」
「你為什麼要幫我?」
「那是個孩子,不是嗎?」他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