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的走在路上,走進最近的一間婦產科,進去做檢查,確定了懷孕的事。
「我記得我那時候拿著超音波照片,哭著跑出診所,一出診所,就看見媽媽……她偷偷出來塞錢給我……她還是把我當成女兒,這一點對我很重要,很重要……」
但是母親匆忙趕回家時,發生了嚴重的車禍,她為此自責不已,家中經濟已負荷不起母親的醫療費用,從那時候起,她便努力畫稿,賺錢偷偷扛起這龐大的負擔。
盡避父親不讓她探望母親,她還是要這樣做。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齊開雲真的沒想到,在他出國的那段時間,她是過著這樣的生活。
「你一定會回來……」她說過了她不告訴他的原由。「那時候的我,真的希望你在我身邊……可是你如果真的回來,我一定會後悔,因為我拖累了你……」
他會為了她放棄大好前程,她了解他,絕不可能讓她一個人面對那些殘酷。
「你可以來找我!」怎麼這麼笨呢?這個女人。
「然後丟下我媽?我辦不到……兩邊都是我所愛的人,我沒有辦法割舍任何一方,我曾經找過你,在我安頓下來後,但是你沒有接電話,我錯過了……所以我以為這樣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可是不管我怎麼做,還是造成傷害,還犧牲了路凡……」
憶起路凡剛出生時,她拖著虛弱的身體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路凡早產,三天兩頭生病,讓她焦頭爛額。
「我好怕我養不活他……我沒有能力,好幾次想把他送到開雪姐姐那兒,在她公司門口徘徊好久,可是我不敢……路凡出生的時候,你還在南極,要是我生了孩子還給齊家的事情傳到你耳中,-你一定會馬上回來……」
齊開雲不能否認,他絕對會馬上殺回來把她挖出來痛罵一頓。
「我也怕你不會愛他……」所以最後幾番考慮後,她還是把路凡留在身邊了,很努力的當一個好媽媽,雖然她真的很吃力,因為她沒有辦法給孩子一個正常的環境。
「我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我怎麼做都不對?親情、愛情……什麼都沒了,只剩下路凡……我只剩下路凡……」
齊開雲不禁嫉妒的想,她就這麼愛她的家人?愛到忍心說消失就消失——不過也可以說,她就這麼愛他,情願一個人咬牙硬撐,也不願他中斷熱愛的攝影。
他會為了她和孩子放棄攝影,進入自家公司,在兄長手下做事,為了讓他們母子衣食無缺,他會極盡所能的往上爬。
那就沒有今天的Kai。
想起六年她提出分手的理由……他想通了,這女人從來都沒變過,她愛人的方式就是這樣,不斷的為別人設想,把自己擺在最後。
因為我害怕成為別人的負擔……重逢時,她試著解釋,但他被她這句話給激怒了,背對她離去——想到那情景,她抱著他哭著叫他不要走,他卻推開她……
「開雲,我只剩下路凡,他是唯一一個,全心全意愛我的人。」路小雨難過的落淚,卑微的請求。「求求你,不要太快把他從我身邊帶走……」
她的請求令他痛徹心扉,他不想知道了,不想听她卑微乞求自己,那只會讓他自責、痛苦,後悔到現在才回來,他早該回來的!
「我不會。」雙臂大張,將她擁進懷中——他早該這麼做了。她需要一副可以依靠的肩膀。「我答應你。」
這是不合宜的,他不是單身,他有個情人。
但她真的很需要一個擁抱……
內心天人交戰,最終敵不過對他的愛戀。
他離開時,她那麼的不舍,就是因為從他身上感覺到了「家」,她以為她的初戀就能開花結果,但是她先放手了。
最後一次的縱容自己吧,只要這一次就好。
路小雨任憑自己抱著他的腰,拼命的吸氣,將他身上的氣味牢牢記住。
「小雨,你還好吧?我听說了,不要太難過了,來,這是眼膜,你的黑眼圈好嚴重啊,寶貝,這樣是不行的,你才幾歲?要保養啊!」
母親過世一周了,路小雨難得的休息了一個星期末動工,所有的稿件都停擺,讓她的編緝親自上門。
因為她努力的最大目標,消失了,她是為了養母的醫療費用才這麼拼命,現下養母過世了,她非常委靡,無法振作。
「阿晃……」她頂著哭紅的眼楮,幫照顧她六年的編緝開門。
她沒有參加養母的喪禮,只听說被草草下葬,而且還听說養父的好日子訂在一年後——日久見人心,養母病榻六年未見起色,龐大的醫療費用拖垮了家人,心也變了。
齊開雲非常神通廣大的查到養母的塔位,帶她去祭拜——她知道是再也見不到養父和小希了,先前听小希提起,爸爸交了一個香港富商女友,現在應該已經不在台灣了吧?
就這樣割舍她,割舍母親,男人真的夠狠!
「謝謝你……」她扯開虛弱的微笑,接過阿晃的伴手禮。
「日子還是要過啊,眼淚擦干,我會幫你的。」年過三十的阿晃,有著一張白皙的臉,唇紅齒白,皮膚細女敕的有如嬰兒般的膚質,吹彈可破,打扮是很正常的白襯衫黑長褲,王子的標準配備,但穿在他身上,有一種華麗的感覺。
「你的幫法是幫我加重稿量嗎?」她忍不住挑眉,看著他夾在腋下的那疊東西。
「哎呀,忙碌是治療傷痛最好的良藥,忙到忘記就沒事了啦!凡凡呢?那個小帥哥咧?」四下張望。「我特地挑他下課的時間來的啊!人呢?」
「天氣熱,去游泳了。」
「啊,會不會感冒啊?我幫他帶了維他命C和表飛鳴,上周去日本帶回來的。」
「編……」路小雨哀怨地瞪著他。「你還有時間出國啊?真是好命……」她忙得都沒時間睡覺了,在她面前說去日本玩,真是太過份了!
「哎呀,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嘛,咦?凡凡跟誰去游泳?他不是旱鴨子嗎?」趕快扯開話題。
「最近他喜歡運動。」她簡單帶過。
路凡是跟齊開雲去的,他最近身體好多了,跟著父親一起運動好像有差,沒像以前一樣常常生病靶冒,飯量大增,長高了一些,也長了一些肉,小臉紅潤有光澤,看起來更可愛更讓人想親一口。
忍不住看向她親愛的編——嗯,等下要叫凡凡快點躲起來,免得慘遭狼吻。
「媽咪,我們回來嘍。」才想著人呢,說人人到。
「嗯?我們?」阿晃挑了挑眉,疑惑地望向門口。
飛奔進門的那個小火車頭,他很熟悉。「凡凡,叔叔來看你了,來,親一個。」
唔,但是跟在小朋友身後的那一只,可就從來沒有看過了——雖然沒看過,但是很眼熟,怎麼會這樣呢?
路小雨原本正在喝茶,看見齊開雲跟著一同回來,頭發沒擦干,本想要叮嚀他兩句小心感冒之類,不意瞥見阿晃那一臉惑的神情,她想到很不妙的一件事,茶噴了出來,也被嗆得猛咳。
「咳咳咳——」
齊開雲先是不太高興的瞪著那不請自來的白面書生一眼,听見她咳得快斷氣,立刻走向她,為她拍背順氣。
「好一點沒?」
「好多了好多了,你先回去。」路小雨緊張的直趕他走。「這是我的編緝,我們有公事要談,你在這里不方便。」
「編緝?」齊開雲朝那小白臉看過去,想著就是這小子不時拿一堆急件要她趕啊?太好了。「正好,我有件事情要跟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