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人的小浪漫 第6頁

「第一次見到你,是在你們學校的英語話劇表演會上,那天壓軸的戲碼是『仲夏夜之夢』,你是胡鬧又愛惡搞的精靈帕克。我很喜歡你在台上又叫又跳的模樣,很可愛,很有活力,我眼楮沒辦法移開……」竟然……竟然臉紅了!原來,他還有純情的時候,到底該悲還是該喜?

他其實沒把實情說全,那一天,在壓軸大戲還沒開場之前,他躲在安全門邊抽煙,通往後台的門沒有掩實,他所站的位置剛好可以覷到門後動靜。

他看見精靈裝扮的她,頭上戴著花冠,背後是一對可愛的蜜蜂翅膀,還沒上台演出,她就好忙碌,一下子幫「仙王」調整戲服肩寬,一下子幫「仙後」修改裙擺,還得幫「驢子」固定長耳朵、把毛梳得蓬蓬的。整個後台,就听見女生們不斷喚著她——

「小菱,這樣可以嗎?我妝會不會很怪?」

「小菱,你看你看,人家腰身好像不明顯耶!你幫人家弄一下啦!」

「小菱,快來救我啊!」

小菱這個、小菱那個,好像有了小菱,凡事搞定,沒有小菱,一切都將崩盤。

她語調軟軟的,略帶童音,即便周遭混亂得很,她巧手動個沒停,眼楮也得幫其他同學確認造型,嘴角卻始終翹翹的,笑得溫馴愉悅。

後台那一幕,讓他注意起她。

整場戲下來,他就極自然地把她記進腦海里,連抵擋一下下都嫌懶。

好奇、覺得新鮮,然後想去親近。順遂一向比費勁去壓抑來得輕松。他要接近她。

袁靜菱當然記得那次話劇表演會。

因為某校友的慷慨捐贈,學校有了全新的禮堂,那場表演會就是為了慶祝新禮堂落成,那天還特地邀請了不少杰出校友回校共襄盛舉。

她沒想到,從那時就與他有了交集。

那樣的交集是隱密的、不為人知的。她演戲、他看戲,他說……他眼楮沒辦法移開……

你不要跑,也別再躲我……

我喜歡你。很喜歡。

「你……」縮在他懷里的嬌小身子動了動,似乎想側過小臉看他,卻忽然意識到他臉龐正親密貼靠著,如果硬要轉過來,兩張臉勢必要面對面踫在一塊兒。她呼吸促急,沒敢亂動了。

「你、你之後跑來我家攤子吃河粉、吃三明治、吃蝦餅……來得那麼勤快,你不是喜歡媽媽的好手藝,你其實……其實……」

「我喜歡你母親煮的越南菜,很好吃,讓人吃了還想再吃。」

「啊?」話突然被他截斷,答得干淨俐落。袁靜菱從不曉得心髒可以在瞬間加速到狂飆的程度,不太能抓住他話中的重點究竟是什麼。

她低聲囁嚅道︰「我媽媽的越南菜好吃到不行,很多人都、都嘛很愛,不只你喜歡……」

「我喜歡你。」明明又低又沉,卻像投出一顆手榴彈般,「轟」地爆響。

袁靜菱渾身一顫,話堵在喉嚨里。

驀然間,她的身子被扳轉過來,瘦弱的肩膀被男性大掌穩穩掌握,不容許她逃走。

「我喜歡你,小菱。」陸克鵬專注地俯視著她,那迷惘的小臉淡漫著教人心動的憐味,讓他無形間變得更強壯,渴望她由他呵護。

「和我交往,當我女朋友,好嗎?小菱,好嗎?」

袁靜菱耳中嗚嗚亂鳴,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如此清晰,然後是他表白的字句,一字字突破那層沒來由的雜音,要她听得明明白白。

她看見男人的臉龐,他的眼深邃似井,卻又矛盾地泛著眩人的光,同樣亮得刺疼她的眼眸。

她眼眶熱熱的、麻麻的、濕潤濕潤的,不曉得是因為緊張,抑或不知所措的關系?又或者,還為著其他的原因?總之,兩行淚莫名其妙就順頰落下,淚眼中,她見到他神情微繃,似乎也緊張了。

「我、我覺得——唔!」剛試著啟唇出聲,突如其來的力道卻猛地將她摟進那結實胸懷,被他抱住。

陸克鵬毫不介意展現他霸道、蠻不講理的一面。

「不說『好』,就不要開口。」

「啊?」

這……這是什麼道理啊?

哪有人像他這樣!

袁靜菱怔住了,一時間忘記掙扎,淚也忘了要掉,傻呼呼由著他抱。

「小陸!呵呵呵,只會用強的,這一招下太美妙喔!」神不知、鬼不覺的,小巷的矮牆和舊公寓的陽台、窗戶邊,突然陸陸續續冒出幾顆人頭,都不知窺視多久了,其中有一顆搖著頭又笑、又嘆氣的,正是阮香妹。

「我家小菱十八姑娘一朵花,我很開明,不會反對她交男朋友,全看你有沒有本事追到。但你再這麼大男人下去,會把小菱嚇跑的,到時你就虧大了。」

住在巷內那些婆婆、媽媽和北北還戲謔地說了些什麼,陸克鵬沒心情听,只曉得懷里的人兒正羞惱嘆氣,似乎挺挫敗的,但他沒放手,反倒摟得更緊。

不管!他要的東西,一定要弄到手。

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

喜歡的情緒對向來冷情的他而言,是新奇而且溫暖的,他想持續這份感覺,想知道喜歡延續到最後的最後,將變成什麼模樣?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得到她,也必然會得到她。

第三章

老舊公寓的二樓陽台擺滿大大小小的盆栽,種在里頭的植物徹底顯露出主人家務實的性格,沒有玫瑰、百合、蘭花等觀賞價值高的植物,倒是有兩盆結實累累的小辣椒樹、兩盆長得相當茂盛的矮枝羅勒,和一個整齊栽種韭菜、宜蘭三星蔥、珠蔥、青蒜的大方盆,再有幾小盆可以用來入菜的香草。

袁靜菱察看了看剛冒出頭的青蒜苗,然後把過老的羅勒葉子細心摘掉,眸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角落的「新進」盆栽上。

那是一盆長相頗奇特的「樹蘆苔」,整株高過她的小腿,葉片呈厚肉質狀,葉梢尖銳,葉緣是鋸齒狀而且長刺,頂端還開了兩朵煙火般的橘色花朵,是三天前陸克鵬捧進來擺上的。

「我朋友說,它的汁液走美容聖品,對付燒燙傷很有效,能淡斑去疤。」

他還是那副擺酷要冷的德行,語調平淡得听不出起伏。

傻瞪著他把盆栽抱進陽台,小心翼翼挪移位置,像是想要那盆「高人一等」的「樹蘆蒼」努力融進陽台那一小片豐饒里。

沒人知道她的心情正以何種方式震蕩著,因為前一晚,母親炸蝦餅時不小心被飛濺的油沫噴傷了,手背、臉頰和頸部都有零星的灼點,雖看過醫生做了處理,但天美的母親還是擔心會留下疤痕。

他一定是知道了,才去弄來那株「樹蘆苔」。

她後來上網查過,那株是日本改良後的品種,台灣進口的數量有限,標價高得嚇人。

她惴惴不安,不曉得他如何弄到手,也不曉得他是否花了大把鈔票,但是啊但是,他對媽媽好,比對她好更惹得她心悸難平。

無形力量有意無意地掐握著她的心髒,害她有點痛、有點刺麻、有點不受控制了。

時序已由夏轉秋,她的生活比以往更忙碌,而忙碌的日子里又多出一個他,不允許她拒絕,又或者她並非真想拒絕。半推半就、思緒還沒厘清,所以默許了他的介入,慢慢侵入她的生活領域。

寧靜的周末午後,低低的引擎聲由遠而近,慢條斯理地傳進小巷。

袁靜菱早就听慣那聲響,探頭往底下看,果不其然,熟悉的重型機車已來到樓下。

男人還是懶得戴安全帽,一頭黑發被風吹得亂七八糟。他摘下墨鏡,仰起臉龐,黑墨墨的目光很有默契地和她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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